《雪国——川端康成50周年纪念版》雪国译法解析

「国境の長いトンネルを抜けると雪国であった。夜の底が白くなった。信号所に汽車が止まった。」

《雪国》开篇的这句话堪称经典，不仅因为小说本身的名气和地位，更因为其内涵非常丰富，令人琢磨不透、回味无穷。

首先，我们来解读开篇的谜题——"夜底"。这句话直接承接了前一句的描述，即通过一个长长的隧道进入了雪国。然后，却出人意料地使用了"夜底"这个词，让人感到困惑。在日语中，"夜"和"底"的含义与中文相似。从字面上看，无论是中文还是日文，"夜的底部"都很难理解。因为"夜"并不是指某种物质实体，所以翻译时只能根据实际指代或引申义进行分析。

"くなった"表示变化的结果，即"变白了"。但是，这里的"夜底"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我们可以从这两个词的词源来探究。"夜"可以是指时间上的，即天黑到天亮之间的夜晚；也可以是指空间上的，即夜晚的景色，也就是夜色。而"底"通常指空间上的最底层，也可引申为深处、隐蔽的地方。

当"夜"和"底"这两个词搭配在一起时，自然指的是空间，这个空间可以是"下方"，也就是"大地"，这是最传统的理解；但它也可以是"深处"，一种更抽象的对夜晚的"感受"。

过去的译本一般将其理解为"夜空之下（的大地）"，例如："夜空下一片白茫茫"或"夜空下，大地赫然莹白"。

然而，"夜底"真的是指大地吗？

尚永清在对《雪国》的译解中提到，因为隧道中的地面没有雪，一片漆黑，火车开出隧道后，地面上有雪，所以大地变得白雪皑皑。但是，在黑暗的夜晚里，即使雪光反射，亮度也是有限的，很难达到"白"的程度。在开篇之后，作者还提到了"站长提灯走来"和"远处宿舍昏黑"，很明显大地此时是昏暗的，即使微微发白，也不可能足以描述为"白茫茫"或"白雪皑皑"。

这个解释只有在隧道中全然黑暗，没有一丝光亮的前提下才成立。然而，隧道尽管黑暗，火车车厢内却不可能是一片漆黑，很有可能车厢内是亮着灯的，至少有些光亮，否则男主人公就不可能看清女孩子的举动了。既然火车内部并非全然黑暗，那么也不太可能因为亮度反差而突然变白。

另外，语言的节奏会随着情境的变化而变化。如果要描写一个瞬间的动态，作者不太可能在第一段连续使用3个句号，因为这会削弱动态的紧凑感。

既然这不太可能是瞬间感受的反差，那么"变白"到底是指什么？

川端康成的用词和句子安排非常讲究，每一段都应该自成一体，更别说开篇只有三句话了。这三句话描述了一个连续的动作：从火车通过隧道进入雪国，到在线路所停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东西变白了？

在静谧无声的夜晚，唯一明显移动的就是火车，而与颜色相关的变化可能只有一种，那就是火车的前灯。

没错，夜间行驶的火车必然会开启前灯照明。

所以，"变白"很可能是火车前灯照亮的一部分雪地。

这是黑暗中破开的一丝光亮，正如男主人公即将展开的旅程。从这个角度来看，《雪国》的开篇才真正具有提纲挈领、统摄全书的意义。

只有理解了"夜底"所代表的实际意象，才能在译文中还原语境。结合"变白"的动态，译文可以是："夜的深处透出一片雪白"。

这是我自己翻译的2023年《雪国》新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