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边缘人的王国

白先勇老师的《孽子》是我今年最喜欢的小说之一。阅读时我手不释卷，情节很流畅。

小说以我——李青的视角展开，讲述了他被父亲赶出家门后，在公园流浪的故事。他先是遇见了拍摄年轻人的郭老，然后结识了杨教头和他的一群学生。小说也讲述了公园里这群人的故事，以及他们过去的经历。

故事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阿凤和龙子。阿凤是一个孤儿，长相凌厉、性格张扬又喜欢哭。他在公园里犹如凤凰一般炽热与辉煌，而他的死成了公园里不散的传说。龙子则是家庭显赫、前途无限的人，在遇见阿凤后，他变得痴情而无法释怀，每天都在公园里寻找阿凤，试图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龙子的痴情不难理解，他为爱一路执着，也说明了深情不一定能长久。然而，阿凤让我难以理解。他有着许多边缘属性，比如孤儿、同性恋、卖淫、贫困等。阿凤遇见龙子就像是一个放逐边缘的人遇见了指引他回家的光芒。起初，我理解他们的相遇就像是灰姑娘遇见王子，可以洗清罪行、重新做人。但阿凤显然并不希望将自己放在这样的境地。在暴雨天，他宁愿与一位给他50块钱的糟老头子回家，也不愿去龙子的豪宅。为什么呢？因为他追求自由，不愿屈居人下，不能接受不平等的关系。同时，他因自卑而觉得自己不干净，无法毫无负疚地接受这份爱。我虽然不能理解，但我认为李青拒绝俞先生时，他也有同感。

老鼠、小鱼、吴敏，是李青最亲近的另外三个朋友。他们之间彼此信任、互相帮助。这让我看到人是复杂的。如果我们仅仅以家庭驱逐、同性恋、卖淫、贫困、小偷等定义去描绘一个人，我们很难看到他们闪光的一面，看到他们真实的一面。这也是我喜欢这本小说的原因之一。它并没有审判、批判，更没有界定。作者并不高高在上地俯瞰，他更像是公园中的一株草，近距离观察着他们的生活。正如一个只有动词，没有形容词和名词的世界。

因此，在这本书中，我们能够看到老鼠在一个充满暴力的家庭中偷东西，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找不到他喜欢的东西，没有人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我们能够看到机灵嘴甜的小玉爱着他的妈妈，却因继父无法回家，他想去寻找他的父亲，他那个一夜成为风流的父亲却在遥远的东京，他一直在寻找他父亲的身份。我们能够看到吴敏，他全心全意地跟随着一个不帅气、漠然抛弃过他的张先生。甚至在张先生赶走他后，他还割腕自杀。他不理解自己那么认真地给张先生擦洗厕所，为什么还会被遗弃。他的父亲病入膏肓，他渴望家庭温暖，他一直留恋着张先生家的舒适浴缸和久违的温暖。

直到出版人在后记里提到杨教头以淫媒为业，我才真正意识到，因为定义太少，所以在文中我大部分时间看到的都是杨教头在帮助这些孩子们。他比这些孩子的父亲更理解他们，他更像他们的父亲，比张先生和王夔龙的父亲更像父亲。

这本书的名字叫《孽子》，从标题可知，在父权的凝视下，这些孩子们都是被贴上孽子标签的。所以他们被赶出家门，被驱逐离家，甚至被暴力对待。从王夔龙和他显赫父亲，到傅老爷子和曾经辉煌的儿子，小说以两个视角描绘了孩子和父亲的困境。王夔龙和傅老爷子的对话是整本书唯一一次事情败露后父子见面的对话，却仍然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对方却无法理解。

在父亲眼中，孩子们应该有光明的未来，这似乎比理解他们、支持他们和让他们快乐更重要。如果孩子们偏离了常规，那么旁人的目光就会让整个家庭感到担忧。因此，父权的凝视最终也是社会的凝视。只有当整个社会摘下色眼镜看待他们时，家庭才能包容理解。而家庭是社会最基本的单元，没有什么比孩子的健康和快乐更重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