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窗外飘落的雪花映衬着北方冬天的寒冷气息。母亲每天早出晚归,往返于遥远的单位和家之间,常常在我还未醒来之前就离开了。当别的孩子在温暖的母亲怀抱中嬉戏时,我却只能呼唤着父亲的“妈妈”,用父亲孱弱的肩膀来支撑起家庭的运转,让我不至于流离失所、寄宿在别人家里。
虽然父亲的手艺并不娴熟,每天端上桌的清汤寡水也激不起我的食欲。我懂得,如果不吃这一顿,就只能空着肚子度过。在父亲面前撒娇可能没有什么用,他只会憨笑着挠挠头,这让我感到沮丧。父亲知道他无法改变母亲身不在侧、食物不好的现实境况,所以他只能沉默地忍受着。
尽管如此,我依然喜欢冬天。冬天的房间里点亮的白炽灯给予我无尽的温暖。我喜欢趴在窗前,观察夜色笼罩下的房子,看那些灯光穿越黑暗。我时常会想象那些人的生活是怎样的。但是,长时间观看夜晚的景象,会让我感到恐怖。冷风顺着窗户缝隙钻进来,将冰冷带入肌肤,呼呼的风声和黑暗的夜晚让我感到无比孤独。父亲坐在沙发上,电视声音低低地响着,屏幕里跳动的人影告诉我们房间之外还有很多故事在发生。然而,父亲的目光并不在电视上,他沉思着路上风雪中的人们。
我并不清楚母亲在这样的夜晚是如何渡过的。记忆中,只有稀疏的那些景象,昏黄的灯光从父母卧室的门缝中透出来,深夜里传来他们细细说话的声音。我听不清楚他们讲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在那些日子里,我感到非常安心。
父亲送我上幼儿园的时候,雪花也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他走在我前面,我踩在他的脚印上。我就像是他在冬天里的一个身影,亦步亦趋,在他的步伐中进入风雪之中,与人潮融为一体。虽然我很少和父亲交流,但我知道他怀念那个没有风雪的故乡。年轻时的爱情和事业使他离开了南方,老去的岁月又让他回到了这里。或许他脑海中曾无数次升起过这个想法,稳定的生活,想到母亲和我,他便悄悄将这个念头放下。
父亲热爱登山,但并非为了追寻 “会当凌绝顶”的荣耀,而只是想要走进大山中、吹吹山风,在山顶望见另一座山。在父亲的故乡也有很多山,他从年少时就生活在山脚下,一湾清水带来山中的清凉。有些记忆是他无法忘怀的,就像他登上山顶后又重返童年时光。
当天气突变时,父亲的腿会感到剧痛,每次看到他贴上膏药的腿时,我常常想要责怪他为何爬那么多山,走那么多路,最终使自己身体状况如此不佳。然而,他依然乐此不疲。他的心事他从不言语,总是希望将它们淡忘在岁月的年轮之中。
我去南方读书后,父母经常给我打电话,我感受到母亲对我越来越多的关怀。朋友告诉我,随着年纪的增长,母亲会变得越来越爱唠叨,她曾经缺席过我生命中的前半段,所以我很享受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毕业后,我选择留在离父亲故乡很近的地方。这个地方有温暖的阳光和辽阔的大海,还有很多壮丽的山岳。起初,大海吸引着我,一天深夜,当我独自走在海边时,我突然觉得自己与大海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海浪拍打着沙滩,我卷起裤脚走向海水,浪花泛起的泡沫中,我仿佛想要走向更深的海域。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无人的海滩,静谧的夜晚,我在那一刻意识到我并不真正亲近大海。于是,我开始去爬山,攀爬到双腿颤抖、忍不住想哭的时候。我庆幸自己从未迷失方向、从未退缩,因为在山的每个角落,我都能感受到桂花和栀子花的芬芳。尽管脚底酸痛令人疲惫,但转眼之间,我又对山充满了期待。山林间还有另一种美景,露营野炊,和家人一起欢乐。在与舅舅一家人露营聊天的时候,我总是幻想着父母也来到我的身边,我成了他们的伞盖。
...... 生命似乎总有一种注定的感觉,我随着内心的引导,走向了一条温和的道路。故事的开始或许有些忧郁,但我希望在结束时能够轻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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