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当前热门的事件,我看了游击文化出版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在思琪给伊纹的卡片上写道:“很遗憾,这几年,学校的老师从没有给我们出过庸俗的作文题目,我很想写我的志愿,或者我的梦想。” 这种想要体验相对平凡的少年生活的愿望,在Vanessa Springora的《同意》中也有体现。两者还有相似之处,即成年男性霸占了文学工具,成为了灵魂的吸血鬼。李国华性侵思琪后便不再批改思琪的作文,借口是,“两年来没人看没人改她还是写的作文。” Vanessa叙述的一件小事是,学校布置了一篇写作作业,主题是讲一讲自己最大的成就,马茨涅夫非要替她完成,说是自己写,以听写谎言的方式强迫帮助她完成作业。这种强行进入、留在作者人生的手段在未来几十年中仍将不断上演。
之前也有人说,林奕含的小说沉溺于痛苦、虚弱、虚伪,但我不同意这种说法。首先,这几乎是基于误解的一种残忍的人身攻击。其次,林奕含的写作方式实际上是在解构在采访中被质疑是否真正懂得文学的老师巧言令色的文学观。她热爱文学、珍惜文字,但被一个借用升学主义的国文老师强行剥夺了这种对美的向往("她们在交换改考卷的空档讨论到他,说多亏李老师才爱上国文,不自觉这句话的本质是,多亏国文考试,李老师才有人爱。",她在书中写“国文考试”而不是“文学”,这是一个非常明确的观点)。
然而,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这个故事并不是一个少女因受矫情文学吸引而自愿上钩的故事。相反,这是成年男性利用社会文化(性压抑、恶意的指责),家庭(缺乏性教育、缺少支持)、经济阶层等因素的组合,实施性暴力的故事。有时候,文字也让她分散了注意力,让她能够暂时忘却痛苦,这是一根无奈的稻草。
这本书的第二个解构层是林奕含所使用的语言。她使用了优美的措辞,不是为了装作文艺青年,而是为了解除文字的禁锢并恢复自己的主权。她通过使用“温良恭俭让”一词来描绘施暴者的世界,这个世界非常不真实,但它呼应着现实。例如:“刘怡婷领悟了,在整个楼房的故事里,她们一直有错:原来衰老、脆弱的不是伊纹姐姐,而是老师,而一直坚强、勇敢的,实际上是老师。”最后还有伊纹这个角色,她也是姐妹们的文学启蒙;在这本悲伤的书中,林奕含借助伊纹描绘了一种更能够理解的、不受父权式支配的、基于善意的、珍惜火苗的文学教育。读者甚至可以获得一丝信心:即使阅读的是男性作家、父权社会中的“经典”,我们不必接受一切,也不必被威胁所迫。 然而,能否保持这种信心,取决于我们能做些什么,能够尽我们所能做些什么:“生气才是美德”“写一本生气的书。”
她还写道:“在我的定义中,古典这个词成为贬义词的原因是因为其视一切为理所当然。”在我看来,即使文学是一个陷阱,林奕含已经彻底解除了它的枷锁。然而,在创作思琪的命运这个话题上,林奕含的选择表明,文学及其内部的抗争无法解决所有问题。有时候,文学内部的探究需要在文学之外寻找答案。 我认为Vanessa在她的书中也表达了类似的思想,就像她在《同意》第一部分开头的引用一样:“我们的智慧从作者的结束处开始。”
相关推荐
© 2023-2025 百科书库. All Rights Reserved.
发表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