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没有太多幸福的回忆。也许会有人提出一针见血的质疑,认为是那起案件扭曲了我的世界观,但是,大部分人的孩提时代不都是被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之下吗?因为孩子只有将大人的阴影照单全收的份儿。并且,我身边的大人的确没有让我过上幸福的生活。”
诱拐、囚禁、猥亵是人们对于痛苦之于人的肤浅想象,正如人们将景子一切痛苦根源归咎于那起案件,又将那起案件的发生归咎于健治的精神扭曲。真正的痛苦来自于身边的每一个人,它悄无声息,难以察觉,却痛入骨髓。
生为M市新流入劳动人口的后代,从小景子就承受着来自本市居民的嫌恶。父亲胆小怕事,软弱无能且出轨,母亲自命清高,不接地气,性情无常。母亲的“不合身份”的举动让她在邻里间成为被排挤的对象,也让幼小的景子受到别人的挖苦和嘲笑。母亲安排的芭蕾舞课程让“土里土气”的景子在隔壁街区格格不入,更是被本市的人嘲笑“装模作样”。对于还是孩童的景子来说,她无法理解这些从四面八方向她用来的没来由的恶意,这股恶意拼命的想要抹除景子的存在,仿佛偌大的土地却没有一丝可以留给景子的容身之所。“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坏?”然后越是受害者越倾向于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是我的长相容易使人厌恶吗,还是我的表情或举止有问题?”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景子必定缺乏安全感,因此,成年后的景子拒绝他人的闯入,竭力避开公众的目光,没有亲密的朋友和恋人,一直生活在孤独的囚牢中。
健治童年时家境并不富裕,小学只上到三年级就因父母双亡而住进了福利院,又因总被霸凌而逃出福利院,无家可归,害怕孤独。明明身体已经成年,心理上却执拗地认为自己还是小孩,这样的矛盾让健治不得不在两种生活间反复横跳。成年的健治需要工作,成熟的身体需要性释放。内心里渴望得到爱,喜欢小猫,看到可爱的东西就想占有,也许是健治绑架景子的原因。
“而且,您长大了,写着这种我看不太懂的小说,这也令我难过。您好像变成了一个会说谎的大人。”
在再次阅读安倍川的来信,我越来越无法彻底地憎恨这个人。景子在小说里对于健治的描述大概率是不真实的,这让曾经和景子朝夕相处付出真实情感的健治感到疑惑。是读不明白还是不想读明白?是被长期殴打成了精神分裂还是智力欠缺?成年后的世界总是那么肮脏,健治对于情感有着近乎直白的感知,对痛苦的生活有着超乎寻常的忍耐力。你对我好我就喜欢你,对我不好也没关系。
曾经健治和景子是同类人,只是景子选择了封闭自己,健治选择永不长大。
“此时我也感到了屈辱。每个人都随心所欲地开动想象,畅想我究竟遭遇过什么。有人问:一个孩子哪里会有如此复杂的情感?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没有谁比孩子对屈辱更加敏感。因为孩子即使承受了屈辱,也无法雪耻。”
景子为什么没有说出真相?我想,对于景子而言,其他人才是更坏的人,是更让“我”感到窒息的人。比起同情“我”的遭遇,他们更想从“我”口中套出劲爆的内容,来丰富他们对于完美受害者的想象。至于“我”的感受如何,没有人在乎。承受的伤害越深,日后的疮疤就越会被周围人的善意与同情轻易地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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