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世界

锦，是指有彩色花纹的丝织品，绣，则表示用彩色的线在绸、布等上面做成花纹、图像或文字。锦绣二字均含有“色彩”在其中，而我看宫本辉的《锦绣》却并没有读出彩色的什么，相反，这是一本颜色饱和度很低的书，一如它的中文版封面。

宫本辉如今已经年过七十，出生在战后的日本，是近年受到中文读者关注的日文小说家，这一本《锦绣》他完成于1982年。我说它是一本色彩饱和度低的书，是因为书中的情节虽因生死展开，却始终没有浓烈的情感。男女主人公甚至在小说正式开始之后就再未谋面，仅靠几封书信，打穿二人之间十年的禁锢。放弃生命也好，婚姻失败也好，都像是没什么可说的，有一种要不是为了读者，我甚至都想把笔放下的感觉。

男主人公叫作有马靖明，女的叫胜沼亚纪。二人本是年轻夫妻，丈夫却去了风月场所，也不是第一次去那里见自己的初恋，后来有一天他再次光顾时却莫名其妙地被初恋捅了刀子而初恋也捅了自己，结局是初恋殉情而死，有马虽侥幸活了下来也只能面对离婚这个烂摊子。胜沼亚纪在离婚之后很难走出被丈夫背叛继而抛弃的窘境，多亏在娘家附近出现一家主打莫扎特音乐的咖啡店，这才让她不再像个活死人。

如今我也莫名其妙地离完婚大概有三四个年头了，我想跟胜沼亚纪说一句话，婚姻远远不是活着的全部呀，何况有娘家，有那么疼你的爸爸。好吧，后来我们本就生在富裕家庭有家族企业的女主人公再婚了，而且生下一个孩子。遗憾的是孩子并不健康，甚至算是有缺陷，而孩子的爸爸，还不如前面那位。男主人公虽然还没有再婚，但有着固定的同居对象，两个人过着不如不过的日子，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赚钱。

这书是我的00后小友在我们去伊春放飞灵魂时向我推荐的，于是我在狂奔的车上和陌生的日租房间里陌生的大床上读完它的，读完的那一天已是深夜一点。读毕的次日清晨小友问我“好看么”，我说“好看”。但待我认真反刍一番后我认为其实不够“好看”。

首先是人设，男女主人公的人物设定不干脆，不利落——不过从这一特质上来说他们二人又是般配的——都是让人想要拒绝与之深交的一类人，就算是只出现在虚构的小说里，体验感依然很糟糕。其次是故事，虽有来言却无去语。作者在完成此书时年纪还说不上太大，大概正因为如此，所以有些桥段显得生硬和主观。

这是一本书信体小说，所以大部分的书写都是看似他们二人在书信中向对方娓娓道来，实则是在向读者做交代。所以每封信都在啰嗦地铺陈转述。所以整个阅读过程有种喝麦当劳可乐的感觉，缺少了正统小说起伏的节奏，过于平淡的书信读起来就是第一口是可乐味儿，然后越喝越没味儿，到最后都要哎我这杯是什么饮料来着。

宫本辉的这本《锦绣》就是一杯不是那么纯粹的可乐。大概书中想说的是婚姻和生命都没办法好好珍惜，要想就这么活下去，只能凑合一下吧。不见面，只通信的话，更容易袒露心声。宫本辉这本《锦绣》是我看过的他的唯一一本书，我从这里还没有看到他的成功。

有人会喜欢那种日本文学中灰烬一般的消沉，脆弱，不堪一击，飞蛾扑火的绚烂，短暂。也有人推崇他书中的意境，欣赏他的语言，说他最擅长写人生失落，“看到山上枫叶变红，才想起我们分开十年了”这样的句子。“物哀”之美最甚，但没了骨架的美，又是那么臃肿那么缺少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