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语言文字使得人类的悲欢相通,使得人成为活在历史、现在与未来之中、活在自己的躯体和对他人的理解与想象之中的独一无二的动物。读这本来自地狱的书的时候,现实的安稳幸福就变得不那么真实与理所当然了。他们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生于彼时彼地,便要承受那样的苦难。为什么我又有资格享受这种优渥的生活?去掉那些运气的因素,我也不过是一介偷生的蝼蚁,怎敢为自己的处境生出优越而沾沾自喜的感觉?释迦摩尼发愿拯救众生之苦,耶稣基督献身承受全世间之罪,他们必然是看了太多、感受了太多,无法再把注意力放在一人一世的狭隘视角上。他们成了圣贤英雄,但他们再也没有单纯的快乐了。我做不到那么悲悯,但也在看完之后无法释怀。
这里有失去丈夫的消防员妻子,有绝症孩子的妈妈,有拒绝疏散的老人,有永久伤残的清理人,他们爱生活、爱家人、爱故乡,但这些美好的情感在这个地方只能体现为泪水与折磨。每一个故事的讲述者都是那么真实,而他们的境遇实在让人心碎。
当我看到那些讲述自己孩子的故事时,实在令人揪心。有一个孩子求自己的妈妈带他离开医院,因为医院里的孩子都会死,而他不想死;另一个孩子给自己的洋娃娃闭上眼睛,因为她看到所有的小孩子都会死。天呐,父母看到这样的场景时是何等痛苦,而他们又不得不去卫生间排队哭泣,因为还要回去笑着照顾孩子。我想紧紧抱着我的宝贝,一刻也不松手。
大家反复提到的是没有人真正理解发生了什么。在内部,这是人间从未有过的地狱,而在外部,他们被标记为切尔诺比利人,被世界隔离与抛弃了。这才是真正的地狱,只有地狱里的人可以相互理解与慰藉,而他们无法生育后代,只能在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凋零。如果没有这样的记者、这样的书,他们也许什么痕迹都无法留下。
而政府为了避免恐慌,为了有人善后封锁消息、谎话连篇,看着这些热血的男儿以血肉之躯奋勇上前善后。而那些身居高位者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所谓对抗敌对势力而蔑视生命、欺骗天下,实在令人咬牙切齿。让人不禁联想,我们的政府又好到哪里去呢?人必须要自己有判断有担当,千万不能让别的东西主宰自己。
悲剧总在转角处,有天灾,有人祸。凡人所能做的只有诚实正直,做好自己,时刻准备好自己的方舟,当洪水来临时,扬帆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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