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手澤" - 周辅成文集(一、二)

我所提到的周公，就是不太出名的周輔成先生。昨晚我很高興地收到了他親筆寫的一整頁簡歷，這份簡歷是我從網上買的。

九十年代，各種名人辭典在市面上很流行。周公的簡歷也是在1999年8月7日工整地填寫在《世界優秀專家人才名典》的專用表格上。和這類文字的套路不同的是，周公明確地將此稿當作大半生的精要總括，非常濃縮。

周公留下的文章除了學術層面的話語外，還有一些不必寫的精神層面。因此，這篇文章在個人價值上也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

周公的學歷是清華大學哲學系文學士，研究生畢業。在學生時期，他曾任《清華週刊》的編輯。抗戰期間，他主編了《群眾週刊》（成都）期刊和《理想與文化》（重慶）期刊。在成都四川大學和金陵大學等校擔任過副教授和教授。抗戰勝利後，他任武漢大學教授。解放後，他任北京大學教授直到1986年退休。

周公的重要著作有《哲學大綱》（南京正中書局），以及解放後重新評估儒家傳統的《論董仲舒思想》（上海人民出版社）、《戴震》（湖北人民出版社）等，其中，他指出儒家自漢武帝以後有在朝派與在野派之分，前者將儒家定於一尊，後者大聲控訴官派儒學而以理殺人。 同時，在倫理學上，他主張社會主義運動（包括空想的和科學的）本身就是一場新的道德運動。周公也編譯了《西方倫理學名著選輯》（二冊，商務印書館）、《西方著名倫理學家評傳》（主編，上海人民出版社）和《自文藝復興至十九世紀有關人道主義人性論言論選輯》（商務印書館）。

1997年，周公將過去一部分論文編輯成冊，名為《論人和人的解放》（上海華東師大出版社）。1991年，周公受印度泰戈爾創辦的《國際大學》之邀，任訪問教授。

周公和我是同鄉，都來自江津李市。他是一介書生，寒素清白，並不是什麼聞人巨賈。雖然周公的著作不多，但他在倫理學范疇的編譯註解卻不少。這門學科在鼎革之後地位尷尬，不討人喜歡。

我是從周公的弟子趙越勝寫的《燃燈者》一書中認識到他的。我先買了一本湖南文藝版的刪節本。趙先生文筆好，清麗悠揚如六朝人文字。

《燃燈者》中最深刻的場景之一是三次意境高遠的師生獨處。在冰清玉潔的雪夜裡，交談聲伴隨踩雪的嘎吱聲。不時電車經過留下悠長的泛音。登上電車，先生舉起黃藤手杖向趙越勝晃了晃。在陽光普照的廣場上，玻璃幕牆上倒映著朦朧的天光。於那七月圓柱及自由神像前，先生面容嚴肅，拄著黃藤手杖，挺立在前。於簡單樸素的家中，趙越勝幫先生煮好咖啡，按下錄音帶，搖搖晃晃長藤椅，黃藤手杖擺在一邊。先生閉目靜聽弟子的感與思。

讀完《燃燈者》之後，我感到非常興奮，也非常難過。我寫了一篇描寫周公的《最可惜一片江山》放在博客上，後來讓一位成都的教育雜誌的編輯看到，出版了。至今我還是很感激她。

後來我又得到了一冊《燃燈者》。這次是深圳的王磊兄另外贈予我的。兩冊都非常珍貴，使我非常高興。

最近，在網上看到一些大學圖書館淘汰出來的借書卡片，上面有各路學人的簽名。當中有一張周公的，我趕緊拜託朋友幫忙買來放在書前，也算感受到了先生的手澤。只可惜沒有機會和周公面對面地交談，否則和他用四川話擺擺龍門陣，想必也是一件高興的事。

歲月如梭，當時的故事已經過去了，而周輔成先生的文集《論人和人的解放》也降臨到了我手上。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於1998年4月的二印本，其前面有周公略見顫抖的簽名，落款時間是1999年8月14日。這可稱作多年夙願得以實現，在我心中是值得慶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