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觉得,一个作家写少年,往往最容易倾注自己少年时的遗憾。
像一根钉子砸进我心里的,是第一个故事《泥河》。我可能再也读不到比这更壮烈的,关于一段少年童年的毁灭故事了。
这个故事的主角,少年信雄,有着一股仿佛与身俱来的天真烂漫。如果在现实中遇到这种少年,他一定会用明亮的眼睛盯着你看,然后露出一个有点单纯的笑容来。在故事那个人人都在努力求生活的时代背景下,他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但父母开了一家面馆,对他称得上是呵护。他的成长环境整体是顺遂的。
这种环境下,他遇到了两个新来的朋友,一对姐弟,银子和喜一,他们和母亲住在他们面馆河对岸的船上。他欣喜地与他们交往,并不清楚周围人对这姐弟一家的排斥和奚落态度,当他父母得知的时候,也只是交代晚上不要去(当后面明白为什么这么交代以后,更觉得他父母对他的呵护)。
文章里写:
喜一与银子蹲在暮色沉沉的路旁似乎在玩某种游戏,不久之后,两个人的身影便被夜色淹没,依稀仍可看见身影时隐时现。夜深了,他们母亲房间的灯火也时明时灭,投射出一股比涟漪之绿更虚幻无常的气氛。船屋与姐弟俩遥远的身影恰与自己家中灯火辉煌的景象成对比,衍生出离奇不可思议的力量,深深魅惑了信雄的心。
他们的出现是信雄生活里的新鲜和惊喜。认识以后,信雄去喜一家玩耍,得到了对方母亲的热情招待,吃了他们珍贵的糖,这是他们窘迫生活里的招待,发自真心。信雄也热情地邀请喜一和银子到自己家去,在父母的支持下,请姐弟俩吃冰。孩子之间的交往和友情,纯粹得完全无视其他一切外物条件,让人动容。
但这个故事越读,越不敢往下读。喜一和银子的母亲为了养活家里,在船上卖自己的身体,这是最为隐痛的秘密。孩子之间的相识总是这样,一开始,他们都是一样的,然后,他们身上的不一样就慢慢显现开来了。一个是正常的、小有富余的家庭的孩子,另一个是居住在一条居无定所的漂泊之船上的孩子。在喜一在天神祭偷了烟花的那一刻,信雄和喜一第一次发生了冲撞。信雄单纯地发了脾气,而喜一也慌张地流着泪,追着信雄道歉,这一刻,信雄只是愤怒喜一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而喜一是在害怕信雄为此而离开他。
尽管信雄再三挥手,想置之不理,但喜一仍哭着黏着他不放,两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一步步远离祭典的喧嚣声。到底还是和好了。但物质的充裕和缺乏所引起的冲突还可以化解,自尊心的伤害,是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痕。
信雄看到喜一和银子的母亲在船上跟人如兽一般交合,仿佛看到了恐怖的怪兽,他流着泪大喊银子和喜一,仿佛在寻找一个保护,但这一刻,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害怕、求助,彻底地瓦碎了他们这段本来就只有感情的优青。
母亲的脸庞出现在黑暗深处。被蓝色斑纹状的焰光覆盖的男子背部,像波浪般在母亲上面起伏不停。对岸幽微的灯火光影投入房间,交织成条纹图案。信雄定睛看着母亲的脸庞,而那双丝线般细长的眼睛眨也不眨,也回看着信雄。蓝斑的焰光随着一声声细微的呻吟起伏得更加激烈了。
信雄全身突然竖起一阵鸡皮疙瘩。他迅速从船舷退回,退到姐弟俩房间的那一刻,陡然放声大哭。他一边搜寻着银子与喜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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