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毁灭：喧哗与骚动

阅读《喧哗与骚动》并不容易。第一章班吉和第二章昆丁篇，不仅在内容结构上有大量的毫无征兆插叙、倒叙和回忆情节，还有极其绵延流动的意识流。很多篇章的意识描写都没有标点符号，因为人的意识就是这么无时无刻地没有停滞地流淌，不应有休止、停顿和终结。这种阅读体验就像是一部手摇拍摄的长镜头电影，画面非现实非线性且无逻辑，时间不存在，只有跳跃的片段呈现给观众。晃晃悠悠，无比漫长又艰难。

这就是我阅读这本书的感受。随着对康普生一家的了解以及作者对所发生的事件一点点抽丝剥茧出来，我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书写所表现的形式，越来越投入进去阅读。除此之外，竟还有一些余力，在阅读时去感叹、体味作者的描述和文字，然后内心升起一股佩服，福克纳在三十出头的时候完成的这部小说，真的写得好好啊！它真的颠覆了传统小说的写作模式，构建了以意识为主干、以不断穿插记忆片段为分支、以多人第一视角重复描述同一情节这样的创新写作形式，打破了小说原有线性和“扁平”的阅读模式。它是一本立体的小说，而当你进入到那些意识流文字的世界里，你会感觉身临其境，小说主人翁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声音围绕在你周围，是一种超时代的VR体验。

小说的故事情节，犹如一首颓丧而缓慢的后摇。音乐的声波在苍白的阳光中微弱地呼吸，南方那些苍绿的植被、开盛后准备残败的花朵、斑驳的墙壁以及木讷的人的脸庞，都在这稀薄的阳光中奄奄一息。死亡的气息笼罩其中，和阳光混为一体，引诱着书里的人们，用不同的方式走向自我的毁灭。

看看这个衰落的古老贵族的家庭组成吧。一家之主杰生康普生，一个富有哲思却无能为力的父亲，只有酒能够给予他想要的醉生梦死般的下坠感；母亲卡洛琳，拥有孱弱的神经和自私的性情，仿佛活着的每一秒都需要所有人关注她的苟延残喘；大儿子昆丁，强烈的自我道德约束和虚无的精神相互捆绑，把家族的所有荣耀寄托在妹妹的贞洁之上；二女儿凯蒂，这个家族里唯一懂得爱的人，被命运牵引着不可避免地走向自我堕落和毁灭；三儿子杰生，书中描写他是家里唯一正常的人，但我觉得不然，这里的正常只能是说在社会层面能够拥有生存能力，但他过于精明算计的内心已经挤走人性中必不可少的情感，使得他仿佛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无休无止地算计和贪婪让人讨厌，最后自绝后代；小儿子班吉，天生白痴，不会说话，连“本我”功能都不能完全具备。他是一个象征，象征家族毁灭时过程中那些凌乱和破坏，以及残存的对美好的执念。

从上述人物基本情况看出，似乎康普生最后一代（除小昆丁外）的孩子们，的确是和向下的、毫无力量的，难免会走向灭亡的命运配对了。我感受到的，无论是父亲杰生的酗酒、昆丁的自杀、凯蒂的堕落，还是母亲卡洛琳的孱弱自私、小杰生的过于算计，以及班吉的白痴，都是福克纳对死亡的描述，只是通向死亡的道路不尽相同，但“死本能”这个力比多，早已随着苍白的阳光浸入他们的每个身体里了。这是一部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