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读《变形记》好像是在高中,当时只觉得这真的一本奇怪的书。昨天因为实在难以理解现代主义文学而把这本书加入了书架,花了一个多小时细细读完了正文,感受颇多。(个人想法,不一定正确)
格里高尔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个“社畜”,而且是个上有老下有小、勤劳又衷于奉献自我的社畜。在他社畜的价值观里工作是最重要的事,哪怕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害虫他最担心的还是怕赶不上出差的火车。他变形之前是家里的顶梁柱,靠着自己的勤劳让家里人过上了小资生活,把父亲的债务当作自己的债务,想尽办法不让母亲担心,一心一意地想让妹妹做一个光鲜亮丽的小公主……看上去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负责的老好人。
变形之前的格里高尔一家似乎是个虽然有经济压力但总体还算幸福的家庭,但变形之后,一切都变了,从前隐藏在袍子下的虱子都跑了出来,把他们的生活咬得面目全非。
作者通过其实甚至有些平淡的笔调叙述了格里高尔变成害虫之后的生活,仿佛就是在描述平凡的一家人简单的一天似的,没有发生什么震惊世界的大事,只有一日三餐,鸡毛蒜皮。
文中对格里高尔的“害虫生活”的描写主要有三个部分:他的一日三餐,活动轨迹与范围,别人尤其是家里人对他的看法。
在初为虫时格里高尔的妹妹给了他正常的人类的食物——牛奶,但他喝不下去,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有人对他还抱有一丝微妙的期待,包括他自己都忍不住想:或许就像生病了呢?或许有一天会好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生活习性越来越接近虫子,爱吃的也和虫子一样变成了诸如腐烂的菜叶、难吃的奶酪(奶酪也是臭的,酸臭)大家也默认了他完全变成了虫子这一事实。书中格里高尔口味的转变是他成虫后转变的第一步,因为生存最基础的便是饮食。
后来他连生活习性也渐渐地向虫子靠拢了。格里高尔的妹妹作为照料人是最先发现的,最初甚至为了能让哥哥舒服一点招呼母亲一起把房间搬空以期使哥哥生活更加舒适。房间里的家具象征的是主人公作为人的符号,一点点空来的房间既代表着他慢慢消失的人的特征,也代表着家人们对他作为人的期待,这时候已经开始把他从完全的人到完全的虫对待了。文中有个描述——当妹妹和母亲把房间腾出来,空荡荡的真像个虫子的洞穴的时候,格里高尔又开心于生活更便利了和家里两个女性对他的关怀与照顾,又难受于他居然真觉得这样的洞穴对他来说感到舒适。我们的主人公自始至终都有着人类的思想,甚至能听懂他们的话,在搬得几乎只剩下那副他很喜欢的画的时候他终于开始捍卫自己作为人最后的尊严了,他不愿意她们把他的画也拿走,仿佛这样就能保住自己作为“人”的特征。只可惜这一举动不但没有让他的处境好上半分还因为吓晕了母亲而加剧了他们彼此的矛盾。
而后赶来的父亲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儿子进行了激烈的追逐与“暴打”,这场闹剧以男主被砸中了一个苹果嵌进后背而结束。对于这位父亲的打砸,我想,应该是不仅仅是因为母亲被吓晕吧,甚至可能这都不是主要原因。毕竟,一开始时这位父亲甚至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仅仅是听到妹妹的哭喊就开始进行对男主的暴击,他的打砸,说不定泄愤更多,更恶毒一点地猜想:他说不定是真想砸死这只“害虫”的,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解决”掉家庭危机。此时的这只害虫已经不仅仅是生理上变成害虫了,对格里高尔的家人来说,他是家里的“害虫”,是他们幸福生活的绊脚石,所以在结尾时所有人的“快乐”也就不足为奇了。
文中很多次提到房间,提到门,门内不仅是格里高尔被允许的合理活动范围,更是一个隔绝内心世界的套子。最开始时男主是拼命想从门内出来的,哪怕伤痕累累也在所不辞,但看到门上的黏液残肢(男主的血液等)他们感受到了应该恶心远远大于心疼吧,(事实上我什么怀疑他们真会心疼吗?)这时候的男主是渴望回归门外的生活的。可是随着事态的发展,男主慢慢接受了自己成为一只虫子的事实,不再试图走出房门,甚至为了防止吓到家人,还贴心地藏了起来。格里高尔最后一次走出房门是为了出去听妹妹弹琴,在激动地靠近时终于被房客发现,一阵鸡飞狗跳后听到了以心爱的妹妹之口吐露的全家人都心声——他们希望格里高尔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之前我们可以说门是禁锢,隔绝了他与外面世界的联系,现在看来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格里高尔走出了门,谁都能对这只害虫下手,家人毫无顾忌的诛心之言也直白地摆在了格里高尔的眼前。现代主义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感和孤独,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门。
在父亲进门后给格里高尔扔了一个苹果后,来自家庭都痛苦仿佛被具现化了,就像那个苹果。苹果本来是香甜可口的,散发迷人芳香的,可是现在却卡在了格里高尔的后背上,成为了他痛苦的来源。就像家庭本该是温馨的港湾,如今却是迫害格里高尔的砧板。明明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帮忙把那个苹果拿下来以减轻格里高尔的痛苦,可是每个人都熟视无睹,眼睁睁地看着他背着那个香甜的苹果在他伤口里慢慢腐烂。
格里高尔之死到底是因为什么?病痛?绝食?还是心死?文中没有给出答案,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应该死就断掉了呼吸,但是在此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屡屡受伤,少食导致身体孱弱,最后家人对他的抛弃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整体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男主为什么会变形?他是否能恢复?这种情况只出现在这里还是普遍现象?格里高尔死后一家人又过得怎样?一切都是谜团。
而结尾妹妹的青春活力和父母的眉眼官司似乎又预示着下一个变形的案例,让人不由地思考,是什么导致了变形?到底是这个社会扭曲了人还是人在互相迫害?归根结底无论是家还是社会都是人组成的。
文中人物除了格里高尔有名字,其他人物形象都是以他们的身份来称呼的,这也预示这文中悲剧不是个例,而是一种常态:
父亲:一个专制的暴君形象,一个冷淡的利益至上者。当儿子光鲜亮丽时是骄傲,是保险,是他的提款机;可是一旦儿子失去价值,变成虫子,他就能冷酷地不再关心,甚至虐打抛弃。喜欢显示自己的价值,对家人也不会坦诚,即使有钱也不愿用“自己的钱”来还债,而是心安理得地把重担分给儿子,直到生活所迫。
母亲:一个在父权制社会中的传统妇女形象。有点爱孩子,但更害怕丈夫的权威。没有主见,胆小怯懦不经事,没有实权和收入,一直依附丈夫儿女生存。
妹妹:年纪尚小,还带着一股孩子气的天真与活力,也有着孩子般的残忍。在剧情刚开始时,她是对男主最好的人,也是她一直在照顾哥哥。讽刺的是,也是她,最先提出放弃男主,给了男主致命一击。她是格里高尔最爱的妹妹,哪怕格里高尔成了虫也还在心心念念地想送妹妹去她想去的音乐学院。
女佣等:在主人家遭逢突变时跑得最快的一群人,害怕男主的新形象。无可厚非,毕竟是打工人。
房客:是一家人想赚外快时找的客户,道德水平有待商榷,爱占便宜。
经理:另一个打工人,不关心人,更不关心格里高尔一家怎样,只关心工作。在看到变成虫的男主后也不过是吓跑而已。
老妈子:她在文中被描述成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妇,所以对人变虫这种奇闻也接受良好,或许只要能发工资,其他的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吧。她还有个重要的身份——处理格里高尔遗体的人。
文中对格里高尔遗体的处理是这样写的:
老妈子答道,开怀大笑得没法马上往下说,“关于隔壁那东西该怎么弄走,你们不必操心,我已经处理好了。”萨姆沙太太和葛蕾特朝她们所写的信低下头,像是想继续往下写。萨姆沙先生发觉老妈子打算详细叙述一切,果决地伸出手作势制止。既然别人不让她说话,她就急着要走,俨然一副被得罪的样子,一边喊道“那再见了”,一边猛地转身,“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离开了公寓。
老妈子作为一个“路人”,肯定不会对格里高尔有任何人的感情,但她能感受到主人家对“隔壁那东西”的态度,能感受到对这只虫的死亡整个家庭那股轻快的氛围,于是她也忍不住开怀,至于怎么处理,哪怕是冲下水道,又哪会有人关心呢?这时候的家人已经沉浸在对未来生活欢欣的想象中了,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儿子、哥哥,所以最后由这个老妈子处理遗体应该是最顺理成章的事了。
文中他们期许未来生活时很耐人寻味:
一家三口随后相偕离开公寓,搭电车到郊外去,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这么做了。温暖的阳光洒进车厢,里面只有他们三个人。他们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商量着未来的前景,结果发现仔细想想,一家人的前景并不差。迄今他们还根本不曾详细问过彼此的工作情形,而三个人的工作其实都不错,尤其是将来还大有前途。
可以看出,他们的生活其实远没有那么遭,哪怕带只虫也能过得不错,可是因为他们潜意识里把这只虫当作负担和诅咒而把生活想象得一团糟,更重要的,这只虫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男主识相地去死就是对家庭最大的贡献。这样的家人,看上去好像很离谱,其实生活中也不少,很多家庭,完全把孩子当作投资的商品,而不是爱的结晶,一旦商品失去了价值,就是可以随时抛弃的“绿股”。
再看结尾时他们对另一个孩子,男主角的妹妹的想法:
他们一边聊着,萨姆沙夫妇看着越来越活泼的女儿,几乎同时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女儿已经出落成一个美丽丰满的少女,尽管种种辛苦、烦恼让她脸色苍白。他们沉默下来,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想着该替她找个如意郎君了。车子抵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时,女儿头一个跳起来,伸展她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仿佛认可了他们的崭新梦想和一片好意。
这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韭菜长好了,可以割了
相关推荐
© 2023-2025 百科书库. All Rights Reserved.
发表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