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特利亚芙卡的排序》命运的桎梏

《库特莉亚芙卡的排序》是一部令人着迷的小说，比前两部更加精彩。在这本书中，对于“才能”和“期待”的探讨可谓细致入微。福部里志这个角色在《冰菓》中首次登场，就为观众暗示了这个问题的存在。因此，在第三本书中集中展现这个问题的时间和顺序都恰到好处。

“我只是没有兴趣，而你则是没有才能。”折木和陆山的才能让他们的友人感到羞愧和羡慕，但他们的好友对他们感到不满的原因是他们不能满足他们的期待。“你明明拥有我梦想的才能，却对此丝毫不感兴趣。”我认为这是福部和田名边两个角色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才能是一种束缚，而期待也是一种束缚。伍绮诗在《无声告白》的扉页上写道：“我们终其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通常情况下，并不是才能直接束缚我们，而是因为才能让其他人（特别是我们所珍视的人）对我们产生了期待，为了回应这份期待，我们不得不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然而，人生往往是从一个牢笼跳出，又进入另一个牢笼；我们解脱了一种束缚，却随后被其他事物所束缚。那么我们是否应该继续解脱束缚呢？面对他人的期待又应该如何应对？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谈谈书中另一个讨论的议题，即摩耶花和河内学姐的争论：“一个作品的好坏，是否只是个人的主观爱好。”摩耶花其实在心底也多少能够理解这个想法，但她却觉得如果只是这样想，那太空虚了。为什么会感到空虚？在我看来，这是受到我们所接受的教育的影响。我们所接受的教育往往偏向于唯物主义，对于事物希望得到科学解释，希望有个确定的答案。大人们也教导我们要趋利避害，追求所谓的好，要我们遵守普世的道德和价值观。虽然我们生活在客观现实的世界中，但事物的价值和意义实际上是主观赋予的。比如“人民币”，钱这种东西在客观现实中并没有价值，只是因为人人都相信它，都相信它在一个虚构的故事中有价值，所以它才有价值。同样的例子还有解放战争时期，国民政府发行的货币在战争后期不再具有价值，一战后的德国也是如此。而人的价值与意义也是如此，有些人认为只有被世人认可才算有价值，而有些人认为只要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就算有价值。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是不同的，这就造就了每个人的独特性，我们只是一个人，只是经历了一个人能够经历的，感受了一个人能够感受的。我们无法理解所有人，因此也不会有一个包括所有人的对错和价值，只有适用于每个人的个人理解。然而，由于大多数人接受的教育知识相同或相似，对于同一个事物的理解也大体上相似。但最终并不包含所有人，那些特例被中世纪称为异端，在现代被称为“不正常”。我们生活在一个由以我们还未出生之前的人们发明的思想框架中。而对于正常的定义，则是生活中最常见、也可以说是最大的框架。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这个框架感到不满，相反，很多人满足其中、乐此不疲。这就正如我前面所说的，取决于个人主观理解。回到摩耶花和河内争论的问题，作品的好坏实际上只是个人主观爱好。但如果世人或大部分人喜欢，那么这部作品就可以称为好作品。然而，这只是针对大多数人而言，对于不喜欢这部作品的人来说，他们仍然觉得这不是好作品。因此，摩耶花和河内都没有错，摩耶花认为好作品是指大多数人喜欢，而河内则认为好作品就是自己喜欢的作品。这也对应了我前面所说的，摩耶花倾向于追求普世价值，而河内更倾向于追求个人价值。然而，他们最终陷入争吵的原因是想要获得对方的认同，这无疑属于追求一种普世价值观，双方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所以要将自己认为正确的观点灌输给对方。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追求确切肯定的东西，追求好的东西，追求他人的认可。我从小也是这样，虽然从高中开始迈向了与众不同的道路，却始终想着曲高未必和寡，即使自己是与别人完全不同的人，也渴望得到认可，虽然不是世人的认可，也渴望个别人的认可。这与河内有些相似，他摆脱了大众牢笼，但仍然渴望认可的牢笼中。

正如前面提到的，摩耶花在书中说得很对：“如果像河内学姐那样想，那么也太空虚了。”这里实际上已经揭示了河内的空虚。而我自己也是如此，尽管走上了自我的道路，却仍然只是个半吊子。虽然费尽心力，却使自己的生活圈子变得微小，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大道得从心死后，此身误在我生前。”摩耶花说得一点没错，像河内那样的思维会让人感到空虚，但当越过这个空虚之后，就通向了不朽之路。从儒家的“反求诸己”，道家的“一毛不拔”，到佛家的“莫向外求”，这些都说明了别人的想法始终是别人的，虽然我们可以改变别人的想法，但他们往往又会被其他人改变。我们能够做好的只有我们自己。曲高未必和寡，曲高和寡又怎样！至此，原本只剩下自己的圈子突然展现出广阔无垠，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整个世界。

针对最初的问题，我的答案也明了了。人生就是在寻求仁，找到己。解脱束缚，逃离牢笼亦或是带着枷锁跳舞，都是可行的。只要顺从自己的内心，即使内心希望得到世人的认可、世俗的成功，或者只希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都可以。说到底，人的情感最终的寄托对象只有自己，无怨无悔地做自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