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马"：美丽永恒

关于“恒转瀑流”

本多认为饭沼勋是清显转世的证据有三：瀑布、三粒黑痣、19岁。清显弥留之际所说的话“一定能见到，就在瀑布下边”。这种转世也正是三岛想要在丰饶之海系列里面所表达循环转世的第一个层次（其实在春雪中三岛便在不断用梦日记在进行铺垫与暗示）。但是饭沼勋与清显的性格大相径庭，他身上所具备的武士精神是清显所没有的，这与上一世的清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以三岛在用某些证据在证明饭沼勋是清显的同时，又在某些层面提醒读者他并非清显。相比清显的犹豫与缠绵，饭沼泽有着更为暴烈与直接的信念，有着更宏大与执着的思想。但二人却在人性的内在方面有着极其相似之处，那就是超出常人的“干净”与“纯粹”。也正是因为这纯净的灵魂，导致即便清显再次转生，仍无法融入肮脏的现实世界，所以饭沼勋的命运和清显一样都消逝在最美好的20岁。

正如之前所提过的，在奔马的最初，三岛便提出了日本古神道的四魂的概念，清显代表的是“和魂”（柔和之魂）,饭沼泽代表的是“荒魂”（勇猛、狂暴之魂），再加上另外的“奇魂”和“幸魂”，四魂集为一灵，寄宿于肉体内就成为心，构成了清显转生的内在核心力量，也是丰饶之海系列的内在核心。所以从这方面来看饭沼与清显是对立且统一的。这也暗合了三岛在《春雪》中提到的佛教“恒转如瀑流”的观念。在佛教因果譬喻门中最为重要的一句便是这句：“恒转如瀑流”，大概搜了一下这句在佛教中的意思：“恒转”是指“第八识”之体非断亦非常；因为第八识恒常存在，所以其体非断灭性；且因为第八识自无始以来，一类相续，常无间断，故非断。转为转变，然而因为第八识自无始以来，其行相上念念生灭，前后变异，故非常。以其非常非断，故喻如暴流，因为暴流瀑布之水流是亦非常非断：因为暴流之水长流不断，故非断；然而各个水滴之体实不相连，故非常。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非断非常”，有“恒”便是有不变的方面，有“转”则是有不同之处。这也就是为什么三岛要让本多与清显在瀑布下长大，又让转世的清显在“瀑布”下重逢的深意，瀑布代表的起点与终点，也代表了永恒与循环。

关于“极致美”

如果说《春雪》是优雅与美，那《奔马》便是暴烈与美，这里所说的美是灵魂的美，是纯粹的美。如果单看《奔马》其实仍能感受到三岛对于所谓的“威武刚强的荒魂”的赞美，从饭沼泽所表现出的武士精神来看，他的美是阳刚美、病态美与极致美，在他刺杀成功后就完成了自己所坚守的理想，最后自杀。从他的自杀来看，他追求的是以一种自认为极致、纯粹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饭沼勋“却又与清显有着鲜明反差，这种反差除了是刚刚提到的“恒转”中的差异性外，同样也是之前三岛在《春雪》中一直在使用的“矛盾”与“对立”即统一的写作方式。饭沼泽与清显的“避世”不同，在他的18岁出场（奈良大神神社的剑道比赛）便一直在进行着无休止的战斗。这个角度来看清显所代表的是三岛对于“纯爱”之美的赞扬（清显更像是纯白绚烂的花），是三岛白色柔软的一面。饭沼泽代表的是暴烈的一面（在日本神道教中的荒魂代表的是“斗争心、忿怒心”的魂，是“粗暴”的神灵），是三岛刚强尚武的一面。这两面同样组成了三岛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