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卡夫卡》的故事显然不按照现实世界的运行方式展开,但村上春树构建的书中世界的逻辑也并不明白晓畅。诚然这本书更多关于想象、精神和隐喻,而非现实和具体,但我读完一遍后仍急于理清故事的逻辑。我想,弄清故事本身的来龙去脉既是小说读者的阅读体验的自然而然的追求之一,也对理解作者表达理解或多或少产生影响,哪怕是之于这样超现实的文本,这也并非不合宜的尝试,因此我还是好好思索了一番。
对于村上春树在书中阐发的种种哲学思考、引用的话语及诸多作品,我则因为实在阅读经验太少脑筋也不够,不能把握是像一些批评者所说的故弄玄虚还是真材实料,若真有洞天又该如何鉴赏理解,或许以后有机会重读时能再做思考。
这篇暂且谈谈我个人关于部分故事情节的逻辑推想,是建立在部分首页书评的分析基础上的,有些问题似乎是没被谈到的。
如琼尼沃克和中田自己所说,中田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是因二战期间山中之事而导致部分或全部灵魂留在了入口另一端(或者说他自己的深度精神世界)的人,近乎一具空壳,因此他的身体可以成为通道,被他人的灵魂占据而行事。他被琼尼沃克找到而利用,琼尼沃克借他之手实现了卡夫卡的弑父宿命。中田下了手,血却沾在卡夫卡身上,中田并无太深刻的心理感受,卡夫卡却长时间止不住地颤抖,因他的灵魂已完成弑父,这是卡夫卡被命运赋予的不可摆脱的悲剧性。
琼尼沃克死后,中田故事线的最大推动力是神启。我的感觉是,村上春树为故事设置了一个世界的“管理者”——姑且这么叫吧,它未必是一个主体,或许可以说是一种运行法则——也就是具象为肯德基老爷爷山德士上校的那么一个力量(第30章中,山德士对星野说“我的职责就是管理世界与世界的相互关系,就是理顺事物的顺序,就是让结果出现在原因之后,就是不使含义与含义相混淆,就是让过去出现在现在之前,就是让未来出现在现在之后……”)。这个管理者提供神启,试图纠正、修补因佐伯当初打开入口石而导致的其后世界的偏差和损毁——而这一次最直接的损毁便是卡夫卡的灵魂借壳中田杀死父亲及其连锁反应(参考第42章中佐伯对中田说“那样的事情是因为我在久远的过去打开了那块入口石才发生的吧那件往事直到现在还到处导致许多东西扭曲变形,是这样的么”她已经猜到自己的不当行为对卡夫卡的命运造成影响)。神启时而直接引导中田行动,时而通过支使更为灵活有力且尚可救赎的星野来发挥效力,以求理顺这被扰乱的世界。
中田和星野在指引下做了什么呢?我认为自首是代表中田个人的正常举动,而当中田和警察交谈时突然“夺舍”似的说出了天空会下鱼和自己第二天不会在这里的话时,就已经进入神启状态了。第二天中田离开,是为了寻找入口石,找到是为了打开入口石,打开后中田又开始找佐伯,找到佐伯是为了让她死去,之后中田死去,星野继承“遗志”关闭入口石,并“杀死”了试图通过入口的怪物(不消说也能想到那是死后琼尼沃克的化身)。
为什么神启是做这些?我的猜想是,为了让卡夫卡的本我得以修复,让他不因佐伯的过错和预言的应验而增加灵魂脱壳的风险,以一个更健全的面貌回到他的命运和父亲已被杀死的现实中。为达上述目的,需要用入口石打开入口,让卡夫卡得以进入内部精神世界(我认为深入森林只是一个途径,即使没有森林卡夫卡也可能以其他形式进入),再安排佐伯去这个世界填补他被母亲抛弃的创伤,抚慰他的恐惧和愤怒,告诫他走出对自我精神世界的沉湎,坚定地回到外部真实世界。我推想,这里有一个未写明的逻辑需要补充,那就是只有死去之人才能进入他人的内部精神世界,因为那里是里死亡最近的地方,唯其如此才能解释为何中田要找到佐伯并直接催进了她的死亡。对此琼尼沃克或可加以佐证。琼尼沃克死去后,他得以移动在生死边界,收集人的灵魂制造更大的笛子(第二个叫乌鸦的少年章节中琼尼沃克和乌鸦说:“准备用这里收集的所有笛子做一支更大的笛子,更大更强有力的笛子,自成一统的特大级笛子。我这就要去制作这种笛子的场所。”“我说,知道limbo是什么吧limbo是横在生死之间的分界点,是冷清清暗幽幽的地方,而我现在就在那里。我死了,自愿地死了。但我还没进入下一世界。就是说,我是移行的。”)。
插嘴,说到笛子,按琼尼沃克的描述,它的能耐正是能驱逐人的理智,使人灵魂脱壳,大概木碗山上采蘑菇的孩子们便是恰巧遇上了这样的事物。作为隐喻,它可能喻指极端的暴力,如战争的暴力。事发当天女教师或许恰因为在世上尚有对爱人的强烈期盼,且急于处理棘手的突来月经的现实问题,理智占据大脑,没有被“笛声”引诱,让灵魂堕入空虚,孩子们却中了招,所幸他们很快回到现实中,只中田的灵魂选择不再回来。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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