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沙粒,因诀别而黯然,迷失于降生的金色秘密,或许将临的星月与太阳,已把我们重新点燃。”——与保罗·策兰,普里莫·莱维他们一样,奈莉·萨克斯也是奥斯维辛的幸存者。然而,她并不想用“幸存者”来指代那些幸免于难的群体。她更想使用“获救者”这个带着被动语态的词语来表达他们的被动性。《获救者合唱曲》的核心,是表明获救者群体虽然肉体获得拯救,灵魂却依旧处在灰暗的濒死边缘。正如普里莫·莱维在《奥斯维辛:寂静的城市》里表态那样,他们是幸存者,更是见证者,是背负那些早已化为灰烬与尘土的无名亡魂的记录者。萨克斯写给“精神兄弟”保罗·策兰的一封信里写道,她必须追随内心的道路,内心把她从“此刻”带回到那些无人倾听他们的痛苦的她的同胞身边,从痛苦中求索。获救者的魂灵未被完整获救,都困在死亡的居所里。★读者不难发现奈莉·萨克斯对于那段痛苦记忆的控诉。烟囱让天色变得昏暗。孤立无援的婴孩找不到自己的父母。他们谁又可知,还没有感受过世间的甜酸苦辣,就要在烈火中告别短暂的一生。在焚烧的灰烟中,那些罄竹难书的人试图将一切抹平。从头启程是他们决定的吗?并不是!★“哦,你们这些手指,从死者的鞋里清空了沙,明天你们也将化为灰烬落入新来者的鞋中。”结合普里莫·莱维的作品,我们可以得知,那些被推到焚尸炉里面去的受难者的衣物鞋子,都会被重新回收再使用。他们的衣服从不可能是完好的,只可能是前人的,或带着血迹汗液的污渍。鞋子上的挎带,缝缝补补又复穿。而把前者推向死亡的后来者,复有后来者将他们送进烟雾与虚无里。★面对灵魂上的苦痛,大多数人会劝说萨克斯离开伤心地,试着带着年迈的母亲在别处开始新生活。然而,她的内心提醒着她,不能忘记曾经的苦难,不能忘却那些无辜死去还未被悼念的往生者。她,也如《不知归处》里写到的茨威格,像罗德的妻子那样回望,便成了盐柱,长久伫立。诚然,萨克斯和母亲成功飞往瑞典避世,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幸中的大幸。她们的现实生活不如想象那样轻松自如。房间很小,她们只能靠着窗边落坐。萨克斯在一封信中提到,有一群小男孩尝尝用石头砸难民家的窗户为乐。还曾有过一支箭从碎掉的玻璃窗里射进来。幸好常坐在窗边的母亲没有被砸到被误伤。“我们伤得太深。”她知道孩子并无恶意,但这种微小的恶意让萨克斯十分难过。★“星辰暗淡,我们这些残存者来自何方?头顶上有光,光影涂抹死亡我们来自何方?”奥斯维辛对遇难者是永久的抹去,而对获救者是更深层次的伤害。他们目睹惨痛,经历过形销骨立与骨肉分离,凭借气息尚存于世上。他们怨恨、记述、书写和反思过去,每次的记忆翻找却像是再次揭开即将愈合的伤口。万物的蝴蝶,会伴着朝向故乡逐渐成熟的光,越过暗淡星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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