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有时在面对我的据理力争时,是不是也这么无所适从呢?她会突然生气然后说不跟你说了。我还需要怎么更柔和地讨论呢? 于是突然意识到,我再温柔再理性的阐述与解释对妈妈来说可能都是一种伤害。妈妈最痛苦的时候,我在某一天陪她在楼下的小花园走了一圈又一圈,她在面对一些我没办法理解的问题时说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向她解释或许分开,或许交流,或许根本就是放手后的不在乎会让她更快乐。当然我知道,她做不到。我解释的一遍又一遍要自私一点,从我记事起,她就做不到。 而且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我这种做法对她产生的痛苦,和她平时的做法对我产生的痛苦,是不分上下的,是一致的。以前觉得自己和妈妈一直以来这种没法说明的控制和反抗是单向流动的,控制的是她,反抗的是我,痛苦的是我,获益的是她。现在又觉得反过来似乎也成立,而她也没得到什么益处。 我好多次在解决身边朋友的相关问题时会说,我会不断和妈妈聊这些事情,她会逐渐脱离敏感,每次能前进非常小的一步,但这也非常不容易了。 有时她在逐渐接受一些我慢慢向她灌输的思想时,会显示出片刻迷惘的稚气,会在我略带炫耀地问她懂了吧时腼腆笑一下。我知道,这些笑意带着阵痛,带着属于这个年龄的比我们任何一次觉醒时都更加深远的阵痛。我也知道,我不该对她如此苛刻,仅仅因为她是我的妈妈,就像她每一次对我提出的不合常理的规训和要求,仅仅因为我是她的女儿。 看到珍离开的那个周六,女儿买回来了看起来特别好吃的蛋糕,“我”在想至少在送走珍之前,要好好地善待她。我抑制不住地开始落泪。 我还是这么害怕分别、害怕孤独、害怕受到伤害。 泪水畅快地流下来,独自一人在家,终于不需要去克制哭泣时的声音,这次流泪,眼睛不再是酸涩疼痛难耐得仿佛泪水并不愿意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家一个月安心的好睡眠,在每一晚10:30妈妈的催促下换得的好睡眠,没有眼袋,没有酸涩的眼睛,没有无数次眼睫毛掉进去的瞬间。眼泪这次不带阻难,像是在给我的眼睛内部进行一次清洗。我一边哭,一边抽纸巾,一边将客厅茶几上没喝完的半瓶可乐拿进书房。 幻想着或许像慧杰这样面对分别,结束假期更好,经历劳累游玩后终于换来得以喘息的一人时光。又或许像无数次爸爸妈妈送我回学校,我在踏进宿舍和室友对话的一瞬间便得以从小到微不足道的分别伤感中抽身而出。只是回到上海,是安静,在踏上复兴号的一瞬间一直到上班说出的第一句“早上好呀”,中间混杂着我无时无刻的自言自语,一刻不停的平板中传来的声音以及我单向的对话,是彻底的安静。 学生阶段,每逢寒暑假的末尾,我都会先去学校送一次行李,回家再和爸爸妈妈相处一晚,第二天自己坐一个小时的地铁回学校。爸妈向来对我很多事情上的拖延折腾程度深表不解,但仍然会在我每次说“先把行李送回去吧”的时候一改脸上有些落寞的表情,不带一丝犹豫地同意。 或许文艺作品总该是和当下的情绪或是困境挂钩。去年暑假离别前的《瞬息全宇宙》和今年的《关于女儿》,却又意外地全部拥抱了东亚母女这个命题。 逃避是我一直面对大问题的解决方式,逃避挫折,逃避超出我承受范围内的爱。我明明应当更加柔软,更加包容,更加直面很多的问题(像是后来看的暮色将尽也一样)...... 但我还是这么害怕分别、害怕孤独、害怕受到伤害。
相关推荐
© 2023-2025 百科书库. All Rights Reserved.
发表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