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想与微笑》纸币眼中的冷暖

太宰治笔下有一个非常动人的故事：“纸币”，她自称“妾身”，第一次被交付是从东京的大银行窗口出发的。接管她的男人是一名木匠。他轻轻地、手微微颤抖地将纸币放入围裙前的口袋。男人小心翼翼地捂着口袋，生怕走路时弄折了纸币。回到家，他将纸币放到神龛前，拜了又拜，然后满意地去喝酒了。他酒气熏天地对妻子嚷道：“你别看我这样，我也是能赚大钱的人。”然而没过多久，这张纸币就被拿到当铺，给男人的媳妇换回十套和服，随后纸币被放在了冰冷的保险柜里。

之后，一名医学生用显微镜换回这张纸币，他将纸币放在一间小旅馆的五斗橱里，随后离开旅馆，投海自杀了。纸币静静听着旅馆女服务员们对医学生的议论和耻笑。此后五年，纸币辗转于四国、九州，最后又回到东京。她逐渐从一张崭新硬实的纸币变得沧桑、柔软，并且污垢满身。此时的她成了“在黑市里替人跑腿的女人”。已经记不清她被转了多少次手，没有1000次，也有500次了。纸币现在正被揉成一团，揣在一名军官的兜里。军官喝得烂醉，听到楼下陪酒女的孩子在啼哭，对陪酒女大骂。陪酒女也不甘示弱，对军官反唇相讥，“我们赚的钱，都上缴了用来养活你们，你们反而来骂我”。

突然间，远处传来爆炸声，原来是一阵空袭开始了。军官喝得烂醉，根本无力逃跑，陪酒女抱起孩子，又回到楼上，全力拉着军官逃到附近的神社里。那一晚炮火连天，军官的酒彻底醒了，他感到极度后悔，从兜里掏出一团皱皱巴巴的纸币，铺平整齐，趁陪酒女打盹的间隙，塞在了婴儿的襁褓下，然后无声离开。

这就是太宰治笔下的《纸币》，篇幅不长，收录在森见登美彦整理的太宰治短篇杰作选《奇想与微笑》中。太宰治以他擅长的女性独白叙述方式，生动地展现了一张纸币无声却跌宕的经历。这张纸币诞生于战时，亲眼目睹了人间的悲凉、无奈、无情和温情，她无力去做什么，却又发挥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奇想与微笑》收录了《失败园》、《传奇》、《鱼香千金》、《猿面冠者》等19篇作品。太宰治的文字细腻而真实，在这本书中，你可以看到一个不那么忧郁但又有些调皮的他。因为一个故事，看完一本书，也许这是对这本书最好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