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高歌，月光低唱：生死疲劳"

用了一段时间读完莫言构思了40多年用了43天写成的43万字的《生死疲劳》，心中五味杂陈。

一、架构。讲了开明地主西门闹冤死，历经驴（怨）、牛（犟）、猪（野）、狗（义）、猴（灵）几世轮回，最终投胎为大头儿蓝千岁的故事。作者将小说与戏剧两种叙事艺术巧妙结合，每一世为一幕，每一章为一场景。远观是章回体小说，近看是分幕分场的多幕剧，那两句对偶整齐的回目俨然便是报幕词，顺带秀一下诗词功底。首先，将五十年转化为几世，更凸显沧桑感。再有，通过戏剧设计增加矛盾与冲突，拓宽小说的叙述张力。我促狭地认为，把大故事切割为几个小故事，一个故事拉胯，其他故事还可以找补。还有一个细节很少人关注，狗小四死后见到的阎王是陌生面孔，也就是说“让灵魂没有仇恨后再转世为人”是纯粹的鬼骗鬼的鬼话，阎罗殿不换领导西门闹注定要在畜生界继续轮回。

二、故事。莫言会讲故事。因这部小说是戏剧化写法，可以放肆地加入大量的独白与旁白，并且基本做到无违和感地把“莫言”这个串联故事的多余人放进小说内。每个章节是一个场景，每个场景有一个新的叙述者“我”和本场景的主人公及重要配角，使得小说中出现的人物都有戏份，都大放异彩，基本没有工具人存在。只要不偏离时间主线，甚至可以将推动故事进展的次要情节整体抛弃，专注于在每个场景内将矛盾冲突逐步推向高潮。莫言法力无边、想象无穷，其中“在月圆之夜的打谷场上一群红肚兜小鬼唱歌”的情景真是异想天开，余华要是说在《第七天》里没有借鉴这个场景，我不相信。当然，余华写来更加扣人心弦、催人泪下。不过，原创毕竟是原创。

三、语言。仅就这部小说而言，莫言已把汉语言的魅力发挥到一种罕有的高度，语言节奏感强，词汇丰富，方言俚语的运用随心所欲。可以对比蓝脸收到合作将死的消息返回西门屯、《活着》中福贵被国民党壮丁后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家中及《人生海海》中“我”自流落的异国回到家乡时的描写，很容易看出谁和谁是一档。当然，我斗胆说，语言有点琐碎，有些显摆炫技，没有“救救孩子”“活着”这样直抵心灵的语句。

四、隐喻。莫言—不说，又想说，所以这本小说中有着诸多隐喻：杏园猪场的猪王之争、喜食动物睾丸的阉人许宝……莫言！我只读过一本莫言的小说，不清楚莫言的月亮是否如同沈从文的船、余华的阳春面，是他小说中具有代表意义的意象月亮在太阳落山时出现，孤独寂寞冷。莫言！你且在太阳下纵情高歌，容我在月光中浅斟低唱。

五、记忆点。记忆最深的是铜筋铁骨、力大无穷的西门牛逆来顺受承受鞭打，试图点化深陷迷途的人，让他们觉悟：人们，不要对他人施暴，对牛也不要；不要强迫别人干他不愿意干的事情，对牛也不要。

六、硬伤。有两处。第一处是西门闹在枪决时迎春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金龙、宝凤，也不是蓝解放，是谁第二处是蓝脸用黑布蒙着眼睛的狗小四的母亲，应该是两个前爪和尾巴尖儿是黑色的白狗，不是黑狗。

七、感受。起于1950年1月1日，至于2000年1月1日，可以叫《五十年疲劳》，也是一个关于欲望的故事：为了胸壑中欲望之火，高密东北乡的老乡们飞蛾扑火般，满身疲劳地从生走到死。如果没有《百年孤独》，我会把《生死疲劳》放到一个极高的位置，现在我把它排在我读过的中国当代小说的前五。布恩迪亚家族第七代是近亲生育的猪尾巴，蓝千岁是近亲生育的大头儿，是不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