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时候总有个疑惑: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为什么故事到这里就没有了。这明明是故事开始的句式,为什么偏偏用它结尾呢?还有,幸福快乐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为什么不接着写出来了呢?然后,我看了雷蒙德·卡佛的短篇小说。
”人生不是什么冒险,而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
裹挟。最近几年我写的文章里出现的最多的字眼。前进与后退,似乎不是自主的意识。只是麻木的顺着裹挟着我的莫名力量,随波逐流。然后渐渐意识到,这莫名的力量,便是人生,便是生活。当翻开《请你安静些,好吗》的第一页,这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让我浑身一颤,是啊,莫之能御的洪流。原来童话的背后便是如此。
这本书是卡佛的出道作品,对比我读的第一本《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这本书来看,冲击度不高,《当我》充满的阴暗涌流及冷漠疏离的绝望的氛围感,让我心脏骤然间极具收缩,虽然难受,却极度震撼。《请你安静些,好吗》这本书却更侧重于那种隐晦难明的情绪波动,那种无法传达却满溢的情绪。
《肥》中女招待通过对于胖子的善意关照,从另外的招待那边得来的一些对照式的隐晦传达。那个一直说我们的胖子,失去了一个亲密的人又或者是个同性的爱人。女招待移情于这个胖子,同时也借着他的力量,得到了反抗自己不幸婚姻的力量(可能是性虐待也可能是家庭暴力),那是种很隐晦的感情传递。通过别人的爱情去纠正自己的爱情。
《杰瑞、莫莉与山姆》中,丈夫想要对生活的秩序的重新建立,他出轨,面临失业,紧张的夫妻关系以及育儿的烦恼。他在一团乱麻中企图建立秩序,他认为一切的开始是因为那条叫做苏西的狗开始的。他不认为自己是生活混乱的根源与罪魁祸首,却去怪旁枝末节的狗。并且觉得遗弃了狗才是建立秩序生活的第一步。于是,不可控制的崩盘全面的袭来了,妻子岌岌可危的神经终于崩溃了,孩子们也跟着哭泣,于是无法面对的他,又不得不去把狗给找回来。可是它走了,苏西看了他一眼,就遗弃了他,如同他遗弃了它一样。故事噶然而止,但我们知道这只是更糟糕的开始。
《没人说一句话》属于让我印象深刻的一篇,一个孩子想要恢复父母的关系,他寄希望于兄弟,他毫不在意,并且什么话也没有说。于是他开始了一场英雄式的举动。先去查看父母是否还有恩爱的痕迹,比如找避孕套。虽然是带着青春期荷尔蒙式的冲动,但性,的确是查看夫妻感情的基础。然后是同小男孩一起抓那条硬头鳟,它并不是爸爸认识的那条鱼,但是小男孩视图通过美好的回忆,唤回父母间的感情,至少是转移他们当下的冲突。虽然弱小,却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悲壮而卑微。原生家庭的无奈与疼痛被呈现了出来。真实的仿佛就在身边。
关于失眠这块的描写,简直是神之描写。卡佛先写女人的失眠,然后写男人的失眠。他们都有自己的丈夫或妻子,除父母之外最亲密的人,然而肌肤的亲密,同床共枕,口鼻相贴的呼吸,也无法做到理解的沟通。仿佛对方的存在都只是个形式,你只能自己一个从人生的黑夜走向白日。哪怕是乞求神灵,也无法做到共通。但是这种隐秘的情绪一直都在,他纠缠着你,让你无法说好也无法说坏,但你就是会为此失眠,为此睁眼到天明。这种孤单,被卡佛描写到了极致。个人感觉是整本书的最高光。
诸如此类的22个短篇,都一直在述说那种存在却无法言明的失序的情绪,书中的人有妻子、孩子、父母、朋友,但你却能感受到每个人精神上无限的荒凉与孤独。他们无法共情也无法传达,他们没有好也没有坏,只能如此裹挟着前进。这便是真实而残酷的现实生活。困顿挣扎的滑落到更困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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