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与真相：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有些遗憾，我读完这本书后并未像预期的那样破防痛哭，而是异常的平静，平静的就如书中查理在最后一篇进步报告中所留下的最后那句话一般：“如果你有机会请放一些花在后院的阿尔吉侬坟上”。阿尔吉侬，一只与查理有同样遭遇的小白鼠，也是在本书中，查理唯一能与之共情的生物。而那束花所祭奠不仅是阿尔吉侬，还有查理自己，那个拥有185高智商的查理，那个甘愿从光明返回黑暗的勇士。

当我看到小说中后段，查理知道自己最终还会回到以前的低智状态甚至更糟时，我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遥远的救世主》中的一句话“让一个人扒着井沿儿，看一眼再掉下去，会不会患上精神绝症。”在这句话的语境中，这其实是个肯定句，因为结果是肯定的。与此相应的还有一句话，大家会更熟悉一些“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目睹过光明。”说到这，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作者要在文章开头放上柏拉图《理想国》中的那段话，那背后是个古老的典故。

这当然是个残忍的故事，不管是对于书中的查理还是书前的读者，但我想真正残忍的不是从光明中又坠回黑暗，而是查理自己在身处光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并且还要说服自己挨过这段时光。所幸，查理会在返回黑暗的过程中逐渐忘掉光明，所以他或许不会患上我上述所说的精神绝症，他只是做了一个梦，又回到了做梦前而已。

但...我不禁开始有些怀疑，黑暗和光明真的能区分的那么彻底吗的确，手术后的查理智商从68飙升到了185，他开始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可以读书、思考、写作，不再像以前那样被身边的人嘲笑，愚弄，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可这同样也带给他了什么呢令人抓狂的回忆开始不断的席卷开来，本已淡忘的伤痕变得愈发清晰，用185智商的思考能力去感受他智商只有68时世界对于他的恶意。他曾认为周围的人对他笑，逗他都是真心喜欢他，在跟他玩耍，那时的他也同样对世界充满最纯真的善意，喜欢周围的所有人。但手术后，这一切都破碎了。查理并非是独自走出洞穴的那个囚徒，他是独自留在洞穴里的那个人，那里本是他的归宿。

我们是如何看待黑暗与光明的隐喻的黑暗代表愚昧、假象，光明代表理性和真相，是这样吗我也曾执着的这样认为，特别是在我刚开始学习哲学的时候，试图了却这世间的真相，用理性的光辉照耀心灵的每一个角落。噢，这想想就够振奋人心的了，对吗但我们似乎忘记了，这世间有很多事的真相，本身就是那么的阴暗不堪，以至于当它们逐渐累积到一起后，就会像乌云似的挡住照进内心的阳光，这时我们所崇尚的理性的光辉在起着什么作用呢打亮那些阴暗的角落，让我们更看清些那种种不堪吗可我们似乎也不能去否定理性思考和真相的意义，因为那否定掉的将是如你所想，人们用独属于人类自己的理性思考方式将自己逼进了一个意义的死胡同，这件事也如世上的很多事一样，只能提出问题所在，并无法给出题解，问题本身即是真相。所以当我们试图摆脱掉独断论的桎梏时，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一个身处于四面都是墙壁的牢笼中的人，和一个身处沙漠中央的人的境遇，供大家自由想象。

所以让我们重新回到故事，回到光明与黑暗。我想说，身处光明者未必自觉光明，身陷黑暗者亦未必自感黑暗，无论我们处于何方，都是站在自身的角度去看待自身和他者。也许这两者确有优劣之分，当一个人从黑暗走入光明时，无论真相是多么的让人崩溃，他都不再想回到黑暗。但或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如若自己不曾目睹光明，黑暗也是个不错的栖身之所。也许我们应该为查理感到庆幸，至少他还拥有忘掉光明的能力。还记得《圣经》里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吗黑暗与光明中间的界限，即是那颗被引诱吃下的禁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