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辽沙回答利兹时,我真为阿辽沙伤心。他还没有时间好好思考,也认为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妻子,因此要遵照佐西马长老希望他结婚的嘱咐。他爱的是世人、苦难、神、智慧,面对利兹热烈的情感,这抽象的爱和爱抽象的人,被阿辽沙误认为是爱情。如果利兹不是残疾,阿辽沙可能也不会那么容易认为自己爱上她了。但是我也那么无法自制地喜欢利兹的天真和坦诚,喜欢她的灵动和神经质,她的精神上又像一个悲天悯人的圣贤。阿辽沙能在二十多岁遇到佐西马长老真是幸运,因为他认为看待人们总体上必须像照看孩子那样,而看待某些人必须像照看医院里的病人那样。
“如果所有的人都抛弃你,生下你一个人的时候,你就趴下来亲吻大地,用你的眼泪滋润泥土,土地会从你的眼泪结出果实。”
“一粒麦子落在地里如若不死,仍旧是一颗;若是死了,就会结出许多子粒来。”
“我越是爱整个人类,就越是不爱具体的人。任何人只要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他的个性就会压迫我的自尊心,妨碍我的自由......我对具体的人越憎恨,对整个人类的爱便越是炽烈。”
“爱是诲人不倦的,但必须善于拥有爱。爱是不容易拥有的,不是一时的爱,而是永久的爱。”
“我爱黏糊糊的春叶和蓝天,如此而已!这里没有智慧可言,没有逻辑可言,这是发自五内、发自肺腑的爱,是对自己青春活力的爱。”
“尽管我不信万象有序,但我珍爱黏糊糊的春天发芽的叶片,珍爱蓝天,珍爱有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爱的某些人,珍爱人类的某些壮举。也许我早已不相信这等丰功伟绩,但仍出于旧观念打心眼里对之怀有敬意。”
“世上人人都应该首先爱生活。”
“爱生活甚于爱生活的意义。”
“要命的是,美这个东西不只是可怕,而且神秘。围绕着这事儿,上帝与魔鬼在那搏斗,战场便在人们心中。”
格露莘卡的爱是,“阿辽沙,代我向你哥哥致意;是我坑害了他,叫他别太记恨我,你还得用我的原话向他转告:格露莘卡把自己扔给了卑鄙小人,没有扔给你,因为你是君子!再填上一句,就说格露莘卡爱过他一小时,总共只爱过那么一个小时——叫他从今以后永远记住这一个小时,就说是格露莘卡叫他一辈子都不要忘记!”
“我要对你忠诚,做你的奴隶......一起去求阔小姐的宽恕......你得爱我......不能爱她。再也不要爱她。你要是爱她,我就把她活活掐死......。我用针把她的两个眼珠子都剔出来......我爱你,只爱你,到了西伯利亚也爱你......”
米嘉的爱是,“为了这一分钟要我交出整个世界我也干。”
伊万与上帝对话,也被魔鬼纠缠。我不觉得上帝败了,我觉得是理性败了。
伊柳沙说:“爸爸,等我的墓坑填好以后,你把面包皮撒在坟上,让家雀儿飞来。我听到它们飞来,心里高兴,这样我就不孤单了。”
老卡拉马佐夫的欲望,德米特里的激情,伊万的理性,阿辽沙的感性,斯乜尔加科夫的命运;佐西马的理想,卡捷琳娜的骄傲,格露莘卡的怨恨,利兹的天真;格里果利的愚忠,赫尔岑什图贝的愚蠢,霍赫拉科娃的碎嘴;澡擦子的尊严,伊柳沙的勇敢,郭立亚的自负,菲久科维奇的善辩。矛盾的、复杂的人被抽丝剥茧的一个个搬上关于信仰、道德、善恶的舞台剧,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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