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妻子：离开唯一逃生通道谁也得不到救援

韩江的中短篇小说集《植物妻子》，收录了她1996-2000年间陆续发表的8篇小说。8篇小说通读下来，犹如在干冷阴郁，没有太阳的冬季，穿过一条条无声破败的街道，但时不时有瘸了腿的老狗，双眼空洞的佝偻老妪，望着街口发呆的烤白薯手推车后的大叔，躺在铁长椅上宿醉不醒的中年男人出没的街区。读者被冰河般的孤独感浸没全身，但又时不时能把头露出水面喘一口气。

这些小说中的人物，都是孤独的，形象模糊，像冬天站在街道上，看街边橱窗后的，水汽罩住的脸。读者努力从韩江的文字中试图看清他们的脸，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最终是徒劳，只有读者身上的寒冷无比真实。读者不知道这寒冷是来自哪里，是否就来自橱窗里的那些人。

韩江的故事里，女人是没有男人的，孩子是没有父亲的，一个人是无法陪伴另一个人的。如果有，甚至还不如没有。那样痛苦和残忍也许还会少一些。现实是苍白的，回忆和梦境却鲜明而冰冷。

正如《跟铁道赛跑的河》中，作者写到的：“除非离开这里……在这里谁希望得到救援谁就是个疯子。”

韩江小说中的城市或空间，无论是考试院逼仄的六平米房间，还是简易旅馆，还是驶向莞岛的轮船，都弥漫着存在主义者的情绪，一种厌世的，无所谓的，无聊的绝望感。正如在多篇小说中都出现的意象——人物总是生病，同时缺乏食欲，并且经常因为疾病或醉酒呕吐出黄色的胃液，韩江的小说，时时刻刻传递出一种对生活的厌恶和恶心。她的小说人物是如此地厌恶自己、他人和生活，以至于不想再为活下去而进食，并且总是反胃。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在《某一天》中，女人敏华在病床醒来后说的：“去哪儿啊？我，应该去哪儿？”仿佛是对“除非离开这里……在这里谁希望得到救援谁就是个疯子。”的回应。韩江小说中的人物，都厌恶了自己所处的空间和生活，明白“生活在别处”，同时又清醒且绝望地明白，他们无处可去。而这种绝望感，透过一字一句，犹如在阴冷空旷的街道上行走时，一呼一吸吐出的热气，提醒着人物们，他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