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如何呼唤你”：一篇略难入门的情感故事

这本约200页的书是我近来读过多次停顿的书籍之一。由于这是母亲视角下的叙述，语言和情感都属于母亲，导致读者更容易共情，初看下很容易觉得性别认知障碍的女儿对其母亲相当残酷。但是对女儿的痛苦和母亲的不同处理方式，书中所展现的仅占少部分，除此之外，一个巨大的主体则被忽略。作者使用的语言相当优美，类似于诗意和散文的气质。这种语言往往会承载着美妙和动人的故事，史诗感和荡气回肠的故事时而弥补这些缺陷，但在这本书里，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不断坠落的故事。这并不是一个遥远的故事，因为这对夫妇是相当普通的，其生活也是普通的。然而，女儿的性别认知障碍已经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很多年的折磨，而大多数人可能只听说过这个词汇，却不清楚其确切含义。一旦读完这本书，看见书的封面会感到强烈的恐惧，因为那个破布娃娃般的身体表现得太明显了。对于这本书中未展示的内容会带有很多疑虑和不安，例如在母亲以亚历山德罗的名字呼唤女儿时，女儿是否真的在母亲心中消失了？她是否在记忆中重现和爬梳摸索，“究竟是在哪个节点出了错”？如今，女儿实现了自己变成男人的愿望，母亲是否会觉得这个错误被纠正了呢？整件事应该被定义为“错误”吗？是否该在漫长岁月中一遍又一遍地追责？当面对亚历山德罗时，母亲是否内心隐秘地想念那个毫无杂念的伊娃呢？当阅读时能够感受到痛苦、挣扎、悲伤和绝望的情绪，同时，你能看到一个非常坚强的母亲形象（同时在想这个家庭是否存在特殊意义上的男性缺位情况，因为做父亲的总是比较无辜，所以母亲总得表现得强硬一点，扮演恶人，说需要说的话，做需要做的决定，这归根结底是父亲的逃避与软弱）。她对孩子的爱真的丰富得惊人，让她能够在经历了读完这本书都感到喘不过气的时刻，陪伴孩子来到塞尔维亚，卖掉那座承载着无数美好回忆的房子，让孩子做手术，长久地坐在走廊里听着孩子的呼唤。直到阅读完毕，还是会想到那个给予否定判决的法官，想到开头母亲在想如果女儿后悔了，她也毫不畏惧再来一次将孩子变回他想要的样子，会想到因为没有做尿道，已经是成年男人的亚历山德罗还是得坐着尿尿，还是要受苦。在这本书中，这个家庭忍受的所有痛苦究竟有多少是由性别认同障碍引起的？又有多少是来自这个世界对他们的包围呢？书中的伊娃最终的实现，我们无法知道后来的情况如何，长久的恢复期是否顺利，亲友对他所成为的新人如何接受，他本人是否满意，又是否一辈子都像医生口中的狂热者一样不断进行手术以追求“完美”？还有多少像伊娃一样无法打造适合自己的身体，只能生活在永恒的失序感中？读完这本书让人感到震惊、不安、同情和失落。你会知道这样的群体相当庞大，却又不清楚他们正在经历和将要经历什么。你会知道“普通人”可能长时间内都无法改变看待他们的眼光，而他们所处的处境是一片艰辛。这部分讲述了一位母亲伴随着孩子共同走过漫长的路程，读者得出的经验和教训更多是在面对与自己不一样的个体时，多一些、再多一些尊重与包容、体贴与支持，永远提醒自己大多数并非绝对正确，而少数也不是错误与罪孽，“不同寻常”只是一个中立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