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要死的》命运不可逃避

福斯卡对人类的存在感受颇深。他看到人类征服与被征服、成功与失败的变化，觉得人类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劳的。一百年前的愿景实现后，一百年后的人们又为新的诉求而受苦，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付出生命。人类或许永远触及不了终点，但必死之人在有限的生命中是存在的，当他们为了自己想象中的未来而辛劳时，他们就是存在的。没有尽头的永恒反而无法承受，福斯卡羡慕那些注定看不到未来的必死之人。对他们来说，他们无法到达的未来对他们没有威胁，而对福斯卡来说，所有未来都将成为过去。

福斯卡也属于追求绝对的人，总是沉浸于抽象的思考中，被存在的焦虑折磨。他时刻渴望感受自己的存在，活着时害怕死亡，永生后则感到自己被存在所剔除。他看到人类的努力似乎毫无目的，他们不是为了建立，也不是为了摧毁，只是为了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他无法理解人类究竟想要什么，因为人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同时代的人、不同的人想要的东西是不同的，属于全人类的光明未来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所以，福斯卡认为，“唯一可做的好事，是按照自己的良心行动。”

福斯卡的思想变化暗示了人类精神状态的变化，从渴望征服，到用理性创造幸福的未来，再到思想启蒙、探索宇宙和追求真理，然后被单调重复、无尽虚无消磨，他开始感到自己双手永远是空的。他变得无法冒生命的危险，无法向他人微笑，无法流泪，无法激起烈火。他感到自己无处存身，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现在。他什么都不要，他什么都不是。他一步步朝天涯走去，而天涯一步步后退；他喷向空中的水珠又溅落地上，时间摧残时间。他感到双手永远是空的，他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死人。他们是人，他们在活动。他不属于他们的同类，他没有一丝希望。

福斯卡就像是加缪笔下的异乡人一样。他渴望活过来，又害怕再次死去。只有通过一次次与人类的爱建立联系，他才能从这种天罚中暂时解脱，即使对于一个永生者来说，这无异于西西弗斯的苦役。福斯卡是抽象意义上的人类，他必须与具体的人产生联系，生命对他来说才是存在的，他所经历的历史不仅仅是一些事件和数字的组合，而是与他一起追求幸福和苦难、分享欢笑和泪水的一群伙伴。

“现在，我有了需要畏惧、需要保卫的东西。现在，我爱，我能受苦；我又变成一个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