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莱特》虽又名《王子复仇记》,但王子行动时的主旋律是“沉思”。作品中有四位复仇者:哈姆莱特、福丁布拉斯、皮洛斯、雷欧提斯。然而,哈姆莱特是中心人物,皮洛斯成为他复仇之路上的难以逾越的障碍。福丁布拉斯则被赋予破解障碍的角色,他身居高位却愿意为夺取波兰而豁出性命,鞭策哈姆莱特前进,与最后一个复仇者雷欧提斯决斗。莎士比亚在《哈姆莱特》中将复仇者转变为一个知识分子,使复仇行为成为道德困境,而不仅仅是一项任务。哈姆莱特的复仇具有颠覆性和反思性,莎翁通过这一故事与读者探讨复仇的伦理哲学问题。对于哈姆莱特是否只是以皮洛斯为例,为自己的行动寻找看似合理的辩护,这是见仁见智的。但从故事结局来看,“胆大妄为有时比老谋深算更成功”。
在突如其来的伤害事件面前,冷静观察局势可能是明智之举。然而,在已经发生的伤害面前保持冷静,则是可耻的。这种可耻的冷静让我们与受害者保持距离,让自己可以袖手旁观,保全自己。哈姆莱特的思考导致了行动的延宕和无为,使他始终处于煎熬和尴尬之中。尽管他已经知道真相三个月之久,但他仍然停留在确认鬼魂所说的是否真实的阶段。他对自杀、复仇伦理等问题的思考,并没有成为他行动的动力,反而像是卡在运转中的齿轮之间,导致整个机体陷入停滞。虽然国王怂恿雷欧提斯加紧复仇,莎翁借国王之口揭示了这一点:“一切事情都不能永远保持良好,因为过度的善反而会摧毁它本身,就像一个人由于充血而死亡一样。我们应该一想到就去做,因为人的想法会变化。有多少舌头、多少手、多少意外,就会有多少犹豫、多少延迟。在那时,再谈论应该做什么,只是自慰的空谈。”
人们应在情感冷却之前采取行动,而不是等待理论准备完成后,去追求一种假想的胜利。哈姆莱特有可能会后悔自己没有在国王忏悔之前下手杀他,但现在他一定庆幸自己没有行动,而庆幸自己思考冥想。而另一个复仇者雷欧提斯,在与国王讨论如何杀死哈姆莱特时,大声说道“即使在教堂里,我也要割断他的喉咙”。这种对比清楚地展示出勇敢和胆怯。雷欧提斯的反抗迅速得到了群众的支持,然而哈姆莱特明明受到民众的宠爱,国王却无法动他,却仍然犹豫不决,试图找出完美的策略。然而,万全之策已经变成了能够团结众人的策略。也许在哈姆莱特义愤填膺的演讲下,他引发了群众中隐藏情感的连锁反应,夺回了属于自己的王位,为父报仇。
优柔寡断的哈姆莱特并非时时刻刻由“理性”的思考主导行动。他杀波洛纽斯并不是预谋已久,而是当他发现“国王”偷听时情感突然占据了理性的上风。哈姆莱特第一次刺杀未成功后,原本完美的计划是“等待他在床上享乐、乱伦,等待他赌博、咒骂或者行事荒唐、罪无可赦之时,我再将他绊倒”。显然,在理性上,这种杀死“国王”的方式并不比第一次刺杀更完美。因此,哈姆莱特的行动完全由情感主导,他的情感终于转化为行动。可惜躲在帷幕后偷听的并不是国王。
另一次由情感主导的行动发生在最后一幕。在那个时候,哈姆莱特行将就木,没有时间再思考其他事情,于是积蓄已久的情感驱使他迅速行动,最终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然而,这样的结局似乎不完全是哈姆莱特主动行动的结果。假设一下:如果雷欧提斯在决斗中占上风,王后没有喝下哈姆莱特为他庆祝而准备的毒酒,哈姆莱特会不会被雷欧提斯在决斗中杀死,或者为了恢复体力喝下国王准备的毒酒,直到最后含恨而终,不能确定,但可能性极大。
他是哈姆莱特,你是哈姆莱特,我也可能是哈姆莱特。我们可以批评哈姆莱特的行动风格,但不能一味地批评。哈姆莱特并不愚笨,也不狼心狗肺,他只是思而不行的化身。他会出现在旁观老人晕倒路旁的人群中,旁观暴戾者对受害者伤害的人群中,在明明黑白分明的社会事件中评论,然后或者后悔当时的懦弱,或庆幸自己没有被卷入事件。对于思而不行的人来说,所有的行动都在大脑中完成,所有的情感都在大脑中冷却。我们必须明白:在面对不公正时,任何行动都是可以逾越的;对于违背伦理的事情,我们应该成为义愤填膺的行动者,而不是陷入假想胜利中的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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