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这个超越所有古往的新时代,幻想可说是无处不在,它在电视、电影、网络、书中野蛮生长着,当然也在存在于文字中。文学始终是奇幻、诡怪、超自然想象的最初发生地,从古至今无一例外。回溯20世纪初期到50年代,邓萨尼勋爵、埃迪森、托尔金之所以被归类为英国传统"奇幻"作家,这还是美国人的功劳。20世纪60年代,出版商BallantineBooks首次将他们命名为"成人奇幻文学"作家,推出了相关书籍,如畅销书《霍比特人》《魔戒》等,还有更多古老的作品。
如果说50年代之后的奇幻文学重心之一是托尔金的话,那在这之前是完全不存在所谓的中心之说。不过20世纪的头几年,邓萨尼绝对是这三位作家中最著名的一位,他不仅是短篇小说家,也是剧作家,还结交了W.B.叶芝和吉卜林等文学名人朋友。
此时托尔金尽管创作了大量作品,但仍旧默默无闻;如今人们可以知晓的是,他的故事从邓萨尼的《精灵王之女》中获得灵感启迪,两人的书中都常带有怀念过去的情感寄托。如今少有人知晓邓萨尼这位作为“幻想家中的幻想家”的名头,不过他对后世的影响同样卓绝。他创作了大量风格迥异的作品,致力于探索死亡和时间、神性和人性。
邓萨尼以纯真的幻想故事作为《奇迹之书》的外衣,其内核则是在广阔的宇宙观下,凭空创造奇异世界,然后故事掉头转向童话式的浪漫主义;可以说是《荷马史诗》中的《阿佛洛狄忒赞美诗》再创作。
在捧读文化引进的两冊《奇迹之书》的故事中,邓萨尼探讨了时间与永恒的相互关系、世界如何被创造,又如何被死亡毁灭。这些或许没有托尔金的中土世界那么复杂多样,但一样赋予世界最宽广的宇宙观、轻盈的浪漫以及现实的故事模式。这些浪漫、传统的小说,也可以说是另类的“神曲”。
邓萨尼的写作目的是创造新世界,用新神控制生命、死亡和时间,于是作者成为了拥有神之力量的上帝,然后向故事中的人类证明神是正确的。每个故事都展现了宇宙、末世从哪里开始,又如何结束;人类永远生存处于众神的创造与毁灭之间,这一切才是邓萨尼、甚至托尔金幻想的最终目的。
诸神操纵的时间游戏是奇幻文学中最"普世性"的主题,它无法和死亡割裂来看,应该说没有哪种文学会忽视对控制时间的描写。如维多利亚时代的桂冠诗人丁尼生曾写道,"如果我们所有人的死亡是事件的终点,那生命在时间中的停止也可以是一种状态:要么是没有生命(死亡或虚无),或者是另一种生命(永恒)。时间与变化也在故事中成功地被永远联系在一起,无论是心灵上的感知还是现实的实际状况,比如维吉尔曾写:“人类生活中的时光飞逝与生命有关,它总是带来死亡。
邓萨尼的作品始终痴迷于时间性、死亡和永恒的表达。这并不奇怪,因为这始终和作者个人的丧亲之痛、基督教信仰、两次世界大战的屠杀经历有关。很显然,邓萨尼本人上过多次战场,并在一战中受重伤,《奇迹之书》就于他养伤期间出版。只不过他对战争主题的传记创作毫无兴趣罢了,而幻想从一开始就被证明是他呈现人类希望和恐惧的有效载体。
奇幻作家选择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用连贯的叙事编织了一趟浪漫探险。在浪漫主义幻想中,邓萨尼的宇宙论本应蕴含的宏大哲学问题和神圣视角让位于人类对时间流逝和死亡遭遇的挽歌式描绘。故事关注的并不是神如何永恒,而是凡人世界中的地位和价值。这一切用奥古斯丁的话说,就是生命"被允许静止"或缓慢前进,以及看见曾触手可及的仙境和青春之泉,所有这一切哪怕如梦似幻,却也都是今世的人类英雄可以放手追求的。
当代奇幻文学作品行文的简单粗暴,和邓萨尼这种得体、生动又清晰细腻的讲述风格大相径庭。错过《奇迹之书》,你可能就错过了邓萨尼华丽幻想背后的趣味和智慧。在文学的地图上,邓萨尼被看作是沙漠中一座高筑城墙的堡垒,城墙或许是乳白色的,顶尖是青铜,里面还有奇怪的小街,以及一颗牙齿做成的城门。城主一定是位慷慨的主人,或许它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但只要你找到并踏入,就一定值得游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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