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之死：身份疑云下的女性困境

《公主之死》是一部法律史作品。从序言得知该作于2001年问世，因受到读者认可，至今已经是第七版印刷。书中内容以公元六世纪历史学家魏收所撰写的《魏书》中记录的一桩北魏时期的刑事案件为引子，爬梳史料，探讨了该时期主流阶层的在文化思想、法律制度以及家族观念等层面的共识和分歧。

本书的价值在于通过收集、整理零星残存的条文、案例和判决，作者分析了北魏时期所崇尚的伦理观念对于法律制度与法律环境的影响，深刻揭示了汉唐之间几百年里女性的法律地位情况、法学和司法的传承状况，显示出虽然从汉朝开始婚姻和家庭伦理已被纳入法律规范之中，但儒家伦理法制化的进程是曲折的，在胡汉交融的北朝时期，夫尊妻卑的伦理并未完全进入法律体系之中。

魏晋南北朝，政权更替频繁，也是外族与汉人之间文化大融合的时期，不仅各个政权对婚姻和家庭伦理的观念或有差别，即使是在同一个朝廷之上，不同出身背景的政治人物，都可能有歧异的看法。哪些婚姻和家庭伦理被纳入法律规范之中；儒家伦理法制化的过程是如何进行的；谁是专制皇朝的代表和统治权威。以上问题都将在本书中予以探讨并进行解答。

开篇详细讲述了北魏兰陵长公主被驸马殴打流产致死这一案例的来龙去脉，北魏时游牧民族鲜卑人拓拔氏所建立的王朝，兰陵公主及摄政的灵太后一方驸马刘辉原本是南朝统治者刘宋皇室成员，从南方叛逃归顺北魏将军刘昶的孙子，他代表的是汉人儒家观念的一方。

书中描述了朝廷就如何审判处罚展开辩论的双方，在家庭伦理、文化认知上的差异。一方是坚持断狱判刑应该以父系家族伦理为标准的汉人和汉化官僚集团，一方是维护皇权、保护公主势力的门下省官员，即也是灵太后的意志。

父系家族伦理中女性被归为从属位置，无论女性原本的家庭出身多么高贵，一旦出嫁，她就脱离了自身家族体系而划归到夫家的家族体系中。也就是说女人结婚之后，她的家族认同由娘家转入夫家，且在夫家的地位应该低于丈夫。这就是父系家族伦理要求女性的“夫家认同”和“夫尊妻卑”。

故此，汉人官僚代表以此主张流产的胎儿首要身份是父系伦理中刘辉的孩子，而不是公主的骨肉或皇室成员，因此不应判谋逆罪，而应以杀子罪判处。书中还以此案为起点延伸探讨了婚姻暴力、性犯罪、亲属容隐、连坐、夫家认同、男尊女卑等重要而深刻的法律及婚姻伦理议题。通过书中的分析，可以看出在过往以父系社会为主导框架下，所制定的无论是道德标准还是法律规范，女性都处于弱势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