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最终时刻是在无穷的倦怠中和解。
在阐释权力(《什么是权力》)时,德国哲学家韩炳哲提出权力是一种自我的连续性——在他者中回归自身。他认为权力的意志是朝向自身的意志,论述过程中提及了“思”。人难免与外部、与他者发生关系,人如果不思,不在他者中返回自身,那么人就是不自由的。思的精神能够穿透他人、照亮已有之物,能带走他者性。随后,他引述彼得·汉德克,谈及“深度的倦怠”。深度的倦怠开启了存在的连续性,他者与自我的关系让位于一种宁静,因为“没有任何人和事物占据主导”。倦怠的启发与其说告诉人做什么,不如说是告诉人可以不做什么(黑格尔)。这部分内容也可视为《沉思的生活或无所事事》的互文。
古希腊城邦由三个空间组成:家宅、公共空间、神域。神域便是沉思之地,是留给节日、仪式、游戏的位置(至此我才理解了生活中的仪式感)。回溯《创世纪》,创世完成于安息日的休息,而非人的创造,“倘若没有休息,人就失去了神性。”
作者一再强调,在绩效社会中,无所事事无法被感知被认可,蜕化为行动的空洞。绩效社会中,人们崇拜行动。值得醒觉的是,行动并非绝对可靠。作者以本雅明《拱廊计划》为例,谁看谁动容。“事实上,恰恰在最新的事物方面,世界的面目从未发生改变。就其每一个局部而言,最新的事物都是于此前相同的事物。这延续了地狱的永恒。”行动构成的历史知识相同事物的不断重复,所谓的最新事物也只是以同样的面目示人。
行动只能构成历史,不能塑造文化。“历史与文化的边界并不重合。塑造文化的不是直抵目标的路,而是偏移、游荡和曲折的路。文化的本质是装饰性……生命凭借装饰物证明自己大于生存。”无所事事本是一种强度,一种光辉。它守护时间的节日感,阻止节日变成商品、事件和景观。它企图缔结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我们”,一个不被竞争、社交媒体、消费等隔离、孤立开来的“共同体”。
说我们缺乏思考可能有些冒犯,至少可以说,我们倾向不允许自己空闲下来。问题是,“慢下来”已是老生常谈,我们大多数人还不曾(做不到)切实地去感受“慢生活”,这种生活方式就已经失去了热度。《日常生活的现象学》一书中将“速度”与“遗忘”并置,两者互为因果,2倍速加快了效率,也加速了遗忘,其中没有让我们去感动、去深思的时间。韩炳哲更悲观——“自由思想者已然消亡。”“由于没有时间思想,人们不再嘻嘻斟酌那些异见,而是满足于厌恶它们。(呼唤沉思的天才的尼采)”《日常生活的现象学》提到我们只想看“干货”,韩炳哲更为具体地捕捉了这一现象。“干货”式的语言,已经“崩解成信息的载体”。我们接触丰富的信息,但因缺乏叙事,我们会在海量信息中迷失。文学是语言的沉思,是语言在无所事事。文学废除了语言的信息性,是“语言信息和交际功能钝化的瞬间”。语言以文学的方式“打开语用层面新的可能性”。
韩炳哲笔下的无所事事也充满着文学性:
——巴洛克装饰是一种“无所事事”。它并非装饰性的,它是绝对的装饰。摆脱了包括戏剧功能在内的一切目的,发展出一套自身的法则。它不装饰他物,它就是装饰本身。(西奥多·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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