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的道德本质"

人类贬低、奴役、伤害他人的历史无从查据的久远。生物之间互相伤害是普遍现象，那么人类之间的“侵犯”是一种生物性的互相攻击吗？

本书抓住了一条激动人心的脉络，即非人化的历史。正如作者所说，非人化的历史和人类文明史一样久远。人类文明就是把人当人的文明，而把人当人就意味着把另一些人不当人。

犹太人大屠杀是人类有史以来最详尽记录的非人化事件。我们常常把纳粹视为怪物或者疯子。一些记者在法庭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些无疑是人类的人会如此道德沦丧。作者指出，屠杀甚至不是一个道德缺陷。因为大量文献表明，许多参与屠杀和战争的德国人为自己的非人化行为感到自豪。纳粹们说：我们有责任清除欧洲病毒。

这种具有高度道德感的行为让现代人类感到迷惑。是什么造成了这种错位呢？答案是非人化。首先，“亚人类本质上被排除在道德权利和义务的体系之外”。纳粹的宣传使得许多德国人并不认为犹太人具有道德地位，而是被视作老鼠或其他令人不安的事物。所以，非人化发生的前提是目标种群被本质化。犹太人作为一个概述，包括了无数活生生的个体在内，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纳粹加工的令人作呕的种族印象。

关于犹太人大屠杀的分析只是其中之一。书中大量不同历史时期的文献简单过程了人类的贬低、奴役、伤害的历史。最引人关注的是，一个个鲜活的人是如何被同质化的。人们要是知道一个人的民族种族，就意味着能对他或她的隐匿属性做出推断。1904年，澳大利亚国会仍在争论黑人是不是人，尽管已经有许多黑人取得了非凡的学术成就。

休漠认为道德源自同情，但我们仅仅同情和自己相似的人。对外来者的恐惧是我们天性的一部分，但常常被滥用。人们对于生物的区分不合时宜地用于种族上。

作为人类，常常念念不忘有一种本质的存在，将事物进行分类。柏拉图认为分类就是在自然的联结处切割。这是自然分类，可以将动植物区分开。然而还有一种分类是人为的，我们把社会制度分门别类，把人分为不同种族。

书中有一个很好的例子：生物学家会把生物的不同看作是为了适应环境而做出的改变，但很多人习惯性地认为生物之间有本质性的区别，并在其中建立起等级链。

人类被分为各类不同的种族，究竟有什么准据呢？在生物学上，全球的人类无法进行种族划分，那么文化划分可信吗？历史告诉我们，在中世纪的伊比利亚半岛上，西班牙国王下令犹太人要么离开，要么改信基督教。许多犹太人改信基督教后，仍然受到西班牙人的歧视。

人们仍然相信有一种本质的存在，将不同种族之间区别开来。

直到1941年，美国红十字会仍然规定黑人的血液不能输给白人士兵，尽管科学家确定种族不影响输血治疗，也不改变人。但美国军方和红十字会承认，若不遵守此规定，该项目将难以进行。人类自古以来就有深深的本质恐惧，希望确信自己作为“白人”的本质不会改变。有许多文献描述了这种血液恐惧。古代就有母乳等于血液的说法。因此，某人说自己的兄弟被爱尔兰奶妈哺乳后，体现出了一些爱尔兰的性格特征，如放荡、欺骗等。甚至有人认为整个家族都可以证实这一点。

今天美国分为六个种族。既然生物和文化上不能对种族进行区分，那么基于这一观点，有大量法律保障少数族群似乎在不断强调他们的特殊性。全球范围内，各国小心翼翼地处理种族问题，并不断强调少数族群需要特殊保护。但是这些条文都暗示歧视是多数族群对少数族群而言的，而非对个体的。

总之，本书作者运用了大量社会学、人类学、历史学、心理学、现象学等材料和观点，揭示了一个漫长的非人化历史。最激动人心的是，通过将伤害归纳到非人化的范畴中，让人们在伤害之前意识到自己作为人类的基本状态。

希望有一天，人类能够将自己填写在“人类”这一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