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屋手記開篇引言:「在這樣的一個快樂的、自我滿足的、住著極可愛居民的小城裡,對這座城市的回憶,在我的心裡將是永遠無法忘懷的。」人們對西伯利亞印象大抵如卡普欽斯基在「帝國:俄羅斯五十年」一書中所說的那樣:「夜晚很長,大部分的白天也都在深灰色持久陰鬱的駕奴之下,陽光只偶爾露一下臉;然後世界變會得一片光亮、碧空如洗,畫出尖銳、果斷的線條,但之後陰暗似乎就更深,也更無所不在。」地域廣闊,環境又大體相同,冬天還那麼漫長,除了一望無際的雪白你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景色。這樣的描述之下,一個通往死寂且絕望的西伯利亞在我們眼前呼之欲出;可陀爺卻說這裡的土地是可讚頌的,讓人感到舒適和愉快。在引言的最後,他稱「死屋手記」為一個至今尚無人知曉、完全新穎的世界,一些離奇的事實,一些關於幻滅的民族的幾種特別的批判。獄中這羣罪犯,虛榮蠻橫虛偽無恥傲慢甚至是暴虐,但陀爺卻說:「誰又能說他透徹地觀察到了這些受到創傷的人的內心深處,並且輔導其中隱秘的、為全世界所不知道的一切呢?」這類想法是可愛的,甚至是幼稚的。一部分的罪犯把所有的積蓄花在賭博與飲酒作樂上,幻想並且等待著下一次的狂歡,還有少數的罪犯充當著所謂的販酒人,而一旦被抓到便要承擔被抽打脊背的風險。然而他們都受着一種極為強烈的慾望驅使,那就是對自由的期盼。這是同一個現實的不同層面。這類狂歡所追逐的痕跡屬於那些被塵封在時間之中、遺留在記憶深處的久遠的往昔。在那個時期所嗅到的自由氣息,像是黑夜中的一角電光,顯得那麼誘人可親,哪怕是身處地下室的最卑劣的蟲子在天色漸光、晨霧剛消散時也會由衷地感到身心愉快。生活中處處顯露出來的這些無法視而不見的可能性,就像人們投擲骰子那般充滿著神秘,為此他們不惜賭上自身的一切。只是因為他們需要一個期盼,哪怕是期盼虛無。那頭被困在監獄之內的鷹:「瞧他跑得多快呀!」一個人若有所思地說。「竟沒有回頭看一下!」另一個人說,「一次也沒有回頭,竟自跑了!」「自由是好事。它嗅到自由了。」「這就是所謂的自由。」陀爺在這本書中寫到了天性溫柔、善良可愛的阿列伊;永遠把照顧罪犯當作自己終身責任的娜斯塔霞伊万諾夫娜;那隻以痛苦與哀愁之情瘙癢著他的心緒狗兒小球;以及那個善良隨和的代理獄長斯麥卡洛夫中尉。當然其中也存在著許多充滿憤恨,病態到極點的人。譬如腐化到極點的A,熱衷於戲弄、鞭打罪犯的熱列比亞特尼科夫中尉。皮克在「論人的尊嚴」中說:「你,不被任何限制所囿,我們把你交付於你的自由意志;根據你的自由意志,你將為自己規範出天性上的限制。我們將你置於世界的中心,你可以從中心觀看這世界任何的東西。你既不來自天堂、也不來自於人間;你既非肉身也非不死之身。你身為自己的創造者與塑形者,你可以將自己形塑成任何你想要的形象。」這是人性中的一體兩面,善與惡是同一個深淵,天使與惡魔在人的靈魂裡比鄰而居,人既有能力重生到最具神性的天堂,也有能力墮落到野蠻生命的深淵。這些人帶有專橫暴戾的渴望,被薩德侯爵迷亂的陰影所籠罩,無疑是一種癲狂的幻象。「暴虐是一種習慣,它具有不斷發展的性質,並最終會發展成疾病。我認為,即使是最好的人的,也可以因為習慣而變得愚昧無知和粗暴無禮,甚至殘暴到慘無人道的程度。鮮血和權力使人陶醉,粗暴與淫蕩逐漸地發展著,最不正常的現象會使腦筋與情感易於接受且終於覺得甜蜜。人性和民主的元素在暴虐中喪亡,到時要想回復到人性的尊嚴,要想後悔,要得到復生,就幾乎不可能了。」它所造成的影響甚至會加諸給下一代的人,這種暴虐的天性就隱藏在他的血液之中,時刻準備爆發出來,就算後來他想要擺脫身上的這副沉重的枷鎖,再多的努力也並不能簡單地勾銷千百年歷史遺留下來的印記。在他們的放縱行為中必然存在從他們父親母親或更久遠的血親身上的激情,這一慘無人道的行為毀滅著他人的同時更毀滅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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