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承载着文化思想,而在我对漫画作品进行解析时,我不断被“画面和分镜构造的另一维宇宙”所吸引。对于一个画面而言,线条是信息的传播媒介,而思维则是内容的核心。当我们看到一幅画面时,作画者的思维已经在画面中得以表达。然而,当我开始尝试自己创作漫画时,我发现这个过程并不是简单的。就像文字表达具有某种被常规社会限制的设定一样,无论你如何努力试图摆脱已有的格式,你仍然会被语言的常规和表达不准确所困扰,进而考虑如何超越这些限制。由于已有的图像范式和美学批评的束缚,我不断陷入常规的圈子中,试图规避创作上的惰性和通俗化的格式。
对于漫画来说,分镜就是一个广泛被接受的、具有千奇百怪可能性的烂俗化格式。选择何时应用常规设定和具象化想象,这是漫画语言的思维深渊。一张画面可以直接展示其精神是否陷入传统套路。在漫画中,独特的灵魂格式是想要摆脱常规的唯一出路。借用叔本华的“以意志为表象的世界”,在浏览了众多的漫画作品后,我将这种出路定义为以个体视角展示其意志为表象的世界!通过这种说法,我在避免碰撞俗套和盲从俗套这两种泛化的同时,也仅适用于那些拥有完全独立自我的人。以我自己为例,当我尝试绘画时,过程中充斥着各种冲突,我一方面将画面的风格往涂鸦的神经质方向推进,一方面不断对已经看过的画面进行实时评分。也许这是我的完美主义作祟,我的大脑仿佛分裂成了左右两个部分,双方争斗不休。这或许就是人内在不一致性的体现,同时也延伸了哥德尔的第一不完全性定理:在任何足够复杂且自洽的公理系统中,总会存在不能被该系统证明或证伪的命题。一个人在接受社会化的过程中,就已经被定义为一个复杂且自洽的系统,而灵魂格式的偏移和表达就是无法被证明或证伪的部分。这里就不再赘述德里达的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内容了。我的框架本身就已经在与或逃脱、或迎合社会的标准和命题,我并不独立。因此,我的图像就会变得平庸,在具有价值的灵魂格式的评估中不合格,被无情地排除在优秀思想的行列之外。
对于漫画作品的审视,就是对漫画和其他文化形式是否合格的评估。要理解和分析漫画,就需要超越世俗理解的表面,试图去观察作者的灵魂格式和个体表达的部分。看过《剑风》后,我的思绪异常波动。并不是因为其灵魂表达有多么透彻,而是因为不断穿插其中的三浦建太郎的个人弱点。至于这部漫画的视角是否完全源于三浦的个人主义,我不能下定论。作为一副画面,剑风确实已经足够无懈可击,三浦粗犷而不断铺陈的线条足以透露出他的灵魂视角。对于鬼魅和幻想近乎极致的具象化,以及对法王庭宗教和邪教对立以及宫廷教官的描摹,表面上看是他对于中世纪社会麻木片面理解的浅显展现,以及对人性恶面通俗理解的深刻展现。在这其中,没有什么需要辩证或阐释的思考,只有裸露和激战的鬼面,没有思绪只有旁白。三浦的思想似乎并不深刻,作为一个死后才得到公正评价的中年漫画家,他的作品也在社会的钝化和所谓道德约束下受到侵蚀。我不打算讨论guts这个角色的变化,但他情绪和黑暗立场的软化可以看出三浦人生观念的转变。guts在中世纪以战争中损失儿童的身份遭受整个世界的伤害,施暴者便是时代、战争、宗教、人性、欲望,以及对guts在意的人的虚荣。三浦认可人性的混乱导致个人性格扭曲是必然的。guts的杀戮本性是人性剥削和虚荣依附的教义,于是贯穿始终的主题便同时肯定了生杀、人性环境的成全和堕落的驱使。guts的坚韧和不屈源自于世俗的丑陋,而他的扭曲和残酷同样源自于世俗的丑陋。三浦一方面描绘了世俗对guts的打击,一方面以此为背景赞美了guts的传奇。世俗中杀戮成瘾的作用已经剖析了其作为控诉对象的可能。如果三浦创作这部作品仅仅是为了叙述guts的悲剧,抨击冷酷的现实,那么这部作品就毫无意义。可以肯定的是,三浦的创作并没有使他摆脱通俗的矛盾和逻辑限制。在自相矛盾的前提下,guts的反英雄悲剧在故事开始之前就被示意,因为妖魅的滋生带来的对于生命的依赖以及对美好的崇尚势必造就一个不断受挫却不愿放弃的人,于是这样必然走向的性格就无法被称为伟大。三浦知道坚定的诗意,却无法想象一个超越世俗因果的个人性的坚定,一个相对于他人不可接受却始终坚持的坚定。三浦只知道表达坚定,却无法明确坚定的对象是什么。guts没有独立的信念,他所有的思绪都是被动产生的,他的内在驱动力仅仅是为了在残酷的世界面前保留美好、值得珍惜的东西,他的悲剧在这样的前提下变得理所当然,毫不动人。人总是有俗念,人们想要轻易满足这些俗念便会产生获取力量和魔法的渴望,以浮士德式魔法契约为基础的使徒交易因此而产生。这些使徒起源于人们俗念的需求,而能够满足这种需求的俗念本身就足以使人们崇拜,三浦将之称为“神之手”。在这种魔念的层层传递中,社会变得人畜混杂、鬼魅肆意。社会的妖魔化凸显了人性的伪善和私欲,而令人作呕的情节揭示了人的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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