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不满周岁,穿着开裆裤,有人在给我拍照。我坐着,手挡住了开档处漏出的丁丁,面容喜感十足。那时的我已有了对自身性别属性的初步认知,有了一种叫做羞耻感的东西。
那时我还不到入学的年龄,顶着个锅盖头,穿着一件妈妈不知从哪里搜来的粉色上衣。有人在拍照,我像个女孩。我不以为意,愣愣地不知所措,傻站着,手部摆弄着上衣的下摆,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合适的,只是紧张。
那时我应该已入学,与邻居小孩在玩耍一种过家家的游戏。我扮演妈妈,邻居小孩是爸爸。妈妈要穿裙子,“爸爸”要我换上裙子,我觉得别扭,游戏于是不欢而散。那一刻我可能已经有了对于性别的自我定位,就是——我是个男的,只能干男孩该干的事。
那时我还在上小学,我的同桌是个女孩。我和我的同桌关系很好,我们是好同桌,我是她的好“闺蜜“。但是我也隐约感受到自己与对方的区别,似乎有些时候得保持点距离。我于是有那么几次宁愿自己是个女孩,那样的话也许我与同桌能够成为彼此更好的朋友。
那时我已经上了初中,我喜欢的女生跟我同个年级不同班。我经过她的班级门口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在找寻着她的身影。终于在初三,我们被安排在同个班。我的成绩并不好,她的成绩好,作文还被老师表扬。我感受到了一种挫败感,我觉得自己似乎不配喜欢对方。因为我是男的,所以我必须比她优秀才能配得上她。
那时我已经是个高中生,我成了一个内敛的男生,经常会把自己对某种事物的喜恶隐藏。有一次,班级活动中同班女同学被安排跟我坐同一条板凳。板凳很窄,我们挨得很近,于是我刻意挪开了些许。女同学以为我在让她,她也挪过来了一点,我越挪越过,差点摔倒。同学看到都在笑我。那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可以不经过思考后的潜意识举动。现在回想,我可能正在成为一个“厌女症”患者。
那时我上了大学,离开了老家,到了一个全新的染色缸。第一年,我首次感受到女的也可以是强势的,女的也可以成为领导者。这跟我在老家所接触到的性别认知氛围是全然不同的。于是我可能从那时起慢慢没有了对自己性别的一种“优越感”。兼且我在大学又遇到了那个初中暗恋的“她”,曾经的那种挫败感伴随了我很长一段大学生涯。
那时我离开了大学,走上了工作岗位,进入了更大的一个染缸。我的性别认知在几年的大学后,已经形成了独属于我自己的一种认知,就是“她”强任“她”强,清风拂山岗。我放下了,同时我也意识到,但不想承认,可能深藏内心的那种挫败感将伴随我终身。
那时我经人介绍,先后认识了好几个对象,我本能的在相处过程中选择将自己隐藏,不主动表露喜恶。这种过于内敛的性格让好几个对象都选择了离开,这可能也是一种及时止损的善举吧。但我知道,那是从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对异性的本能排斥,我的“厌女症”让我采取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措施。
直至我遇到了现在的“老婆”,她让我感受到一种“安全感”。可能从社会认知来观察,这是一种性别错位,但我们能够一直“相濡以沫”至今近十年。我想跟我对于“性别”的妥协有关,我不再执拗于自己必然要比“她”优秀,比“她”能干,比“她”强势。当然有时候一种类似“基因记忆”的东西会让我把自己托到“一家之主”的地位。比如在家会给自己安排一个“主位”,有些家务活我是可以不干就不干的,我成了一个“全国统一”的“大男人”,我可能还知道,这就是一种有意无意的自我催眠。我依然是那个内敛的男孩,我把自己藏了起来,还没人找到,包括我自己。
后来“老婆”给我生了一个女儿,我居然是开心的。当我抱起怀中这个“异性”,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并不“厌女”,我只是“恐男”,我害怕的是软弱的自己,无能的自己,害怕自己不如女而已。那一刻,我害怕自己无能为力保护怀中的这个“她”。我希望未来“她”所生存的世界没有“厌女症”。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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