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柯》鱼缸与鱼

“妈妈，鱼在想什么？”这个问题来源于福柯在高中时期盯着鱼缸中的金鱼思考，并展现了他对怀疑论与观察者角色的种子。福柯以敏锐、优雅且果断的姿态展开一生，专注于理解力而非专断的理性。他既置身于鱼缸之外，也置身于鱼缸之中，努力探索框限思想的历史先验玻璃缸的边界，并拆解知识、权力和真理之间的互动与暧昧关系。

尼采曾预言，未来的战争将是哲学的战争。而自称为尼采主义者的福柯给历史学带来了一场革命，他的影响远不止于此，他已经深刻地改变了我们的思维方式。福柯的批判并非针对历史学家的方法，而是针对哲学本身。在他的著作中，他将主要的哲学难题化解为历史问题，因为概念都是在生成过程中形成的。他留下的智识遗产并非仅仅是著作本身，更是一套富有独创性的方法论，一种类似于文艺复兴时期弗洛伦萨艺术中disegno素描法的跳板或工具箱。每位追随福柯的历史学家的任务就是澄清那些被连续性所掩盖的断裂。这意味着思想主体必须批判性地审视自身的构成，去除种种误导人的熟悉感，驱散长期支配知识话语的超验性幻觉。这也就意味着必须抵抗那些话语的诱惑，无论是普世主义还是个体主义，是身份还是时代精神。福柯认为话语是每个时代的人们观看、思考和行动的透镜，但话语并非欺骗性的意识形态或马克思主义中的底层建筑而是在人们不自觉中限定着真实所做和所思的东西。

我们可以回到鱼缸和鱼的隐喻。鱼必须用自己的方式去认识缸内的生活和缸外的存在，去突破主体性的权力罗网，成为苏格拉底式的心灵关照者和主体自我建构或审美化的分析者。如果一切根源都在空无之中，如果除了历史没有先天之物，如果形式与社会只是不及物的关系，如果经验都只是思想，我们该如何选择和决断？福柯的怀疑论思想和战斗性的哲学给人们带来了震撼，正如有位批评家在读完《词与物》后想起卡通片中地消失的菲力猫一样，这一意像形容了福柯的思想给人们带来的震撼。

福柯的写作风格汪洋恣肆、充满激情，永远热情地邀请着读者登上永远漂泊的“疯人船”。他的哲学思考如尤利西斯的弓一般，给其他普通人带来了智识上的挑战。福柯不是要扮演预言真理的先知，他从未试图制定另一个乌托邦。他坚信人类主体的自由，并支持个体根据自己的决定而行动，而非依赖于某种真理和权威。在他朋友韦纳的眼中，他因对独异性的忠诚成为了哲学的孤儿。他既不是结构主义者，也与自由主义没有关系。他所做的工作是知识分子道德任务的关键，让人们意识到思想所涵盖的一切领域中正在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