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这个充斥着享乐者的唯物主义时代,精神是最容易枯萎的。在这个时代,人们不仅失去了对神明的信仰,也失去了对自身欲望的追求,在荒谬而无意义的生活中麻木地度过每一天,时光被浪费而不知不觉。然而,我们常常在长时间的睡眠中惊醒,反思自己活着的目的,为何笑、为何哭、为何毫无感觉地重复这一切。尽管这个时代的灯光绚烂夺目,但我们站在霓虹灯下仰望苍穹,却找不到神的存在。我们在一次次短暂的觉醒中逐渐面对自己内心的瘟疫——对意义的追寻却指向了虚无。因此,在我们当中存在着陷入意义虚无和生活荒谬中的忧郁孤独者,也存在着抛弃道德和思考的纵欲享乐者(《背德者》中的米歇尔)。我们被社会的规范和自我内心的冲突所困扰,在这个来宾如云的宴会上饥饿着。我们饥渴且渴望的是自我和欲望,是我们心灵的声音。《人间食粮》正是一本唤醒我们的书籍。它教会我们如何倾听自己,如何在这个饥馑的时代种植出丰富的食粮,最终,再教会我们忘记他人的教诲,放下这本书,真正地热爱生活。
纪德以飘渺高远的梦呓唤醒了我们,在这个充斥着繁杂信息和情绪的世界中,我们在阳光普照下听到了树荫的呼唤:“纳桑奈尔,不要试图去寻找神。神无处不在。”所谓神,只是赋予生活意义的存在之一,而在这个神已经死亡的世界中,我们往往在自己的荒漠中追寻太久,像濒临溺水者挣扎着寻找水面,这使得我们的生活变得极其沉重。因此,纪德在呐喊“神无处不在”时宣告了自由,一旦我们能够在水中呼吸,我们就可以在更广阔的世界中自由自在地驰骋。在整部《人间食粮》中,他不是像柏拉图的查拉图斯特拉那样发出宣告,而是用充满精神的热情和温柔引领着我们去发现自己热情的灵魂。他说:“忧郁,无非是爱而不得的热情。”他说:“活着本身就是否定死亡。”因为我们烦恼痛苦,都源于我们的灵魂对生活的热爱却不能得到满足,所以在这个四处喧嚣的世界中,倾听自己,追随欲望,而不是寻找虚幻的神。他说:“当你的话语在世间回响时,那是幸福的时刻。”
我们日复一日的忙碌,不仅仅是一种沉沦,更是哲学的自杀。因此,纪德喊道:“纳桑奈尔,不要在和你相似的事物身边停下脚步。”让我们将思想从这个世界抽离出来,让我们独自在花园中散步,让那些无法进入城市的风,像清泉一样轻抚我们的脸颊,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宁静中找到自己。享受那片刻的孤独,孤独将成为静谧花园中的小径,引领我们走向灵魂,使我们的灵魂充满诗意,而这种诗意将让我们真正用热情而不是精神来生活。纪德说:“我的幸福来自激情。我疯狂地热爱一切,对所有事物都一视同仁。”
我们应该拥抱触感,触觉是人类最美妙的感觉之一,只有通过触碰,我们才能感受到生命的跳动。要热爱生活,首先要触碰生活的一切,去感受雨滴的清凉,微风的轻抚,炉火的温暖。对于投射在冰冷电子屏幕上的一切,我们应像对待井中的月亮一样,伸出手去感受深夜雨滴在脸上的触感,这样才能摇碎形而上的虚幻影像,真正融入凝固的月光之中。在感受和触碰的过程中,一切欢愉和忧郁,甚至他人的生活,都将成为我们眼中的景色,用他美妙的原文来说:“在那些悲伤的日子里,当我走进布列塔尼的荒野,有时悲伤会突然不见了,似乎融入了景色之中——当悲伤成了眼前景致的一部分,我就可以仔细地观察欣赏它了。”也许我们对抗忧郁的最佳方式就是将其写成诗,将其留存下来,挂在墙上(我就是这么做的)。
“黑夜是一场缓慢的航行。”
纪德在《人间食粮》最后告诫我们,也是我在写完这篇华丽辞藻的文字之后,自言自语般想告诫自己和他人的:“丢掉我的书吧...生活有无尽的可能性...你要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你只需要专注于非你不可的事物,然后迫不及待地、耐心地将自己打造成独一无二的人。”
最后附上我最喜欢的一句俳句:
露の世は 露の世ながらさりながら。(小林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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