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德华·萨义德他持续关注的所有作家里,正如其所言,约瑟夫·康拉德“就像一段固定旋律(cantusfirmus),是我所经历的许多事情的一个稳定的基础低音”。这句话凸显了康拉德在萨义德眼中的独特地位和对萨义德个人和学术生涯的影响力。
从表面上看,约瑟夫·康拉德的生活中有很多事会获得萨义德的认同。他们都在外国或殖民统治的支配之下出生和生活。二人均被逐出了自己的祖国,用一种并非自己母语的语言写作。他们都经历过颠沛流离、背井离乡和边缘化的忧虑不安。他们被正在消失的旧政权(anciensrégimes)或殖民世界驱逐出去,到达并最终留在陌生而不确定的新世界,陷于两个世界的脱节之间。他们在文化上和政治上都被连根拔起,被迫背井离乡,需要进行某些“安排和迁就”。这种流亡的经历使得萨义德和康拉德具备了特殊的洞察力,他们能够理解、感知并思考人类经验中多样性、丰富性以及特殊性,同时也能够意识到其中所存在的拒斥、缄默和偏见。另外,流亡的境遇也使他们的意识拓宽了视野,他们对至少两种文化的觉知促成了一种多维度的觉知,这种觉知既继承了复调的特点,又具备了自身的独特性。
然而,对于作为评论家的萨义德来说,他们在经历上的相似性远没有他们生活轨迹所显示的那么重要。萨义德认为,康拉德在传达“颠沛流离、动荡不安和陌生怪异的氛围”方面超越了其他作家。康拉德的作品中充斥着一种带有不确定性、模棱两可和独特的令人不安的意味,这种意味在其短篇小说中得以体现和强化。萨义德通过研究康拉德的书信和他的短篇小说之间的动态关系,深入探讨了这种威胁性和独特意味的表达方式。他并没有试图简化康拉德的生活叙述为其短篇小说的叙事,而是将康拉德的书信作为康拉德与自身痛苦的调和方式的中介,在详细阐述这种调和关系的同时,也揭示了康拉德短篇小说中那些难以解释的张力和错综复杂的文学力量。
康拉德的书信描绘了他陷入了无法从中获得任何意义的自我冲突困境(尤其是他写给作家罗伯特·坎宁安·格雷厄姆的信)。这些信反复表达了他在语言中遭遇的困惑和语义的滑移,以及语言整体上的无能为力,无法用简单的词语来明确或完全表达其经验。他告诉他的朋友阿瑟·西蒙斯,他是如何从某个“黑暗的深渊”中“挖掘他的英语”的。在给爱德华·加内特的信中,他形容写作为徒劳无益的活动,犹如“不用支点就撬动地球”。在萨义德引用的一封信中,康拉德写道:“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读。它就像一个坟墓,会变成地狱,在里头你必须写,写,写。”康拉德认为,写作是发生在具体看无物的情况下的,“写,写,写”的要求变成了一种近乎荒谬的需求,使得这种矛盾得以暴露或表达。文学创作本质上是一种捕捉那些在混沌之中即将消失的词语特异性的过程。
综上所述,萨义德对于约瑟夫·康拉德的研究深入探索了康拉德作品中的威胁性和独特意味的表达方式。通过研究康拉德的书信和短篇小说之间的关系,萨义德揭示了康拉德在面对语言困境时的痛苦和无能为力,以及写作对于康拉德来说是一种近乎荒谬的需求。这些研究不仅加深了对康拉德作品中存在的独特张力和复杂性的理解,也为我们理解康拉德作为作家的独特地位和他对萨义德的影响提供了更多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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