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谱系”：难以忘怀

安德森兄弟的著作基本上可以视作青年二阶突破的理论读物。当你对众人都读过的马克思、恩格斯原著感到不满足，又不敢攀登那些出了名难读的著作时，这些著作就成为了一种选择。佩里·安德森最著名的著作无疑是《绝对主义国家的系谱》，这是一本非常出色的书。然而，我个人最深刻的印象却来自于另一本书，名字叫做《思想的系谱》。这本书的开本很大，在我从华师大图书馆借出来后，一直被我当作鼠标垫。因此，我往往会在等待游戏加载等时刻翻读它的一页。坦白说，我实际上从未真正读过哈耶克、哈贝马斯和罗尔斯的任何一本作品，施密特也是因为后来和本雅明一起读了一点。所以，我对这些人的了解基本上都来自于佩里在这本书中对他们的批评性表扬。除此之外，这本书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于佩里在书中某个不太显眼的地方承认“学术修养当然不等于学术同情”，然后在批评完“保守派四庭柱”和“社民派三杰”在政治舞台上的大获全胜之后，开始用一种明显缓慢而温柔的笔调来处理自己的左派朋友爱德华·汤普森和霍布斯鲍姆的功过是非。他完全没有回避霍布斯鲍姆在政党政治上所犯下的那些糟糕行为，只是随后像一个有点啰嗦的和事佬一样，列举了英国左派面临的许多现实困难，然后发出一声无奈但又不甘心的叹息。而最具争议但也是最细心的安排是在全书最后的第十五章，佩里写下了“一位英裔爱尔兰人在中国：詹姆士·奥戈尔曼·安德森”。这是他的父亲，一位曾在中国的动荡三十年中担任北洋军官的大英帝国高级军官，见证了近代中国的一切波折。可以想象，这章在形式和内容上与之前的十四章截然不同，而佩里的父亲在与施密特、罗尔斯、霍布斯鲍姆或者加西亚·马尔克斯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摆在一起，似乎有些别扭。多年后，我仍然对佩里为何做出这样的安排感到好奇。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在完成《被征服的左翼：艾瑞克·霍布斯鲍姆》一章后，佩里终于认识到，在这样一个他熟悉的时代逐渐消失的时刻，他无法仅仅呈现出这样一部思想史的一小部分。他试图找到一个位置，与自己的左派伙伴站在一起，但更不能做的一件事是从第十五章跳出来评价他自己。因此，他只能派遣自己的父亲，以一种非常别扭的方式登场，代表他在左派阵地上完成最后一项任务。这本书出版于2005年，七年后霍布斯鲍姆在伦敦去世，也差不多是我第一次翻开《革命的年代》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