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时光变迁，万象更新

上班的忧伤和焦虑总是让人烦恼，然而我们常常告诫自己上班是为了有稳定的收入来保障生活，而忙碌和受委屈也是工作的一部分，难以避免。但是即使我们回到了上班的环境，情绪依然容易波动。大约还有一周我们就要开学了，整个人提前进入焦虑状态，想到开学之后要做的许多事情，即使想玩也不能安心。过年的时候，一直跟随着哥哥嫂嫂或者朋友到处闲逛，享受着闲情逸致的时光，却提前消失了。刚开始像一个外地游客一样游览洛阳博物馆、古墓博物馆、二里头遗址博物馆、洛邑古城、老城十字街、倒盏村、龙凤山庄，感到快乐无忧。然而这样的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最后一周很少出门，小侄子开始上学，哥哥嫂嫂妈妈都要上班，一个人只能在家里发呆，与人聊天，感到闲散和焦虑。明知道应该放平心态，享受最后的假期，但是想起未看完的论文，既看不进去书，也对玩乐变得索然无味。

我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读书，我看完了杨苡（静如）先生的《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杨苡口述自传》，特别喜欢讲述家族往事和杨先生读中西女中的部分。在书中，一个个生命在眼前浮现，杨先生目睹了许多人生命的开启与结束，就像一本知道结局的书，一切都明了起来。

回到长沙的那天，我实在没有心情做饭，只好点外卖，然而外卖的味道也令人失望，我始终无法适应湖南咸而辣的饮食。幸好在离家前几天，爸爸为我做了水煎包、炸油条，还帮我包饺子，让我觉得胃里还算满足。第二天我就在美团优选上买了许多菜，包括菠菜、西蓝花、红菜苔、四季豆、荔浦芋头、小葱，还有荠菜鸡蛋馅的包子。然而拎回家之后突然发现一点都不想做饭。

去年年假之前的最后一个月，我整天蜗居在家中，害怕阳光，每天自己动手做饭。但是在家过年的时候，爸爸或者大嫂下厨，我一顿饭都没做。正如妈妈所说的，越长大越懒。杨苡在自传中提到她在西南联大读书的时候，等待入学的那段时间跟沈从文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沈先生总是工作到很晚，有一天杨苡早早地熄灯躺下，她心中想着第二天去哪里玩，吃些什么。第二天，沈从文上楼到外间工作时，对她说：“昨晚写了什么了？看了什么书？才十八九岁不要那样贪睡，要睡懒的呦！”他还说：“睡迟些怕什么？不要犯懒贪玩！”这段故事让我在自己坐在家中的时候感到羞愧，当然并没有改变我不用功的行为。杨苡喜欢崇拜的作家是巴金，而她的姐姐喜欢周作人和冰心，正是因为性情使然。

通过阅读这本书，我才知道巴金在当时的青年中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家》也是那个时代绝对的畅销书。很多年轻的读者给巴金写信，这让我理解了陈思和老师为何专门研究巴金。虽然在本科时我们学习了几门现当代文学的课程，但是任教于我们的张先飞、杨萌芽、孟庆澍三位老师都没有专门讲过巴金，让我以为巴金在现代文学史上并不那么重要。然而，老师曾提到过鲁巴茅和郭老曹的排名变化，这是很重要的。那个时候，我只读过《家》一本书，因为和我家庭背景相差太大，无法引起共鸣和印象。与此相反，我最深刻地记得《安娜卡列尼娜》里列文割草的情节，因为我从小就在田地里割草和除草，对这个情节感到亲切。而杨苡出身于一个旧式的大家族，她的父亲曾是中国银行行长，一看《家》就觉得像是在写她自己的家庭，瞬间就爱上了这本书，读了巴金的所有作品，并给巴金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在自传中，杨苡对自己的丈夫赵瑞蕻的评价颇多微词，甚至说她的妈妈、哥哥和姐姐都不喜欢他，写了许多赵瑞蕻的恶劣行为，令人愤怒，让人对赵瑞蕻产生嫌恶之情。然而在看完全书之后，在网上搜了赵瑞蕻的照片，发现他戴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很标准的知识分子形象，他和杨苡站在一起竟然挺般配。有时候，一个人的出身真的决定了彼此是否能够真正理解对方，赵瑞蕻出身于一个小地主家庭，他的父亲只是开了一家杂货店，与杨家族的大家族无法相提并论。从小生活习惯和观念的差异也是难以逾越的。杨苡出生不久，她的父亲就去世了，按常人的说法，杨家开始败落了。然而凭借父亲的余荫，他们家依然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住在租界花园洋房，上美以美教会办的中西女中，一家人每天的用餐标准是五块大洋，而家里的佣人每月只赚两块大洋。

回到长沙的那天，我像往常一样睡到了十点起床，因为是下午的高铁，到了长沙的时候居然和时刻表上的时间一毫不差。八点二十分到家，室友已经回来了，她刚找到新工作还没开始上班，所以一个人在家很无聊，看到我回来很开心，我们坐在客厅聊了一会天。坐地铁的时候，我提前点了外卖，点了一份加蛋加肠的蛋炒饭，一边吃着外卖，一边听她跟我聊感情的事情。吃完之后，她还意犹未尽，我就收拾起回家之前忘记丢掉的花草残渣。花草枯萎在花瓶里，心血来潮时割下的胡萝卜叶子也枯萎缩小到只剩下一缕细细的绿色，水仙也枯萎了，新买不久的马醉木也死了，只有水培的龟背竹还有一片绿叶。桌子上还放着喝到一半的红枣姜茶，发霉了。一边收拾，一边听室友聊天，感到一种家常的惬意。

养水仙的花瓶是一只很贵重的玻璃瓶，通透而精美，冲洗之后它恢复了光彩。粉色的澳洲腊梅插在一个普通的灰色浅口花瓶里，是我在去回望书店的路上偶遇的小孩送给我的，我把它放在包里带回家，一路上心情都很好。马醉木的枝条又硬又难清理，会刺破塑料袋，我用剪刀把它剪成了短短的枝条丢进了室友去年忘记处理的纸箱里，纸箱里面是发霉的橙子，正是去年盐蒸橙子最火时买的。龟背竹和马醉木放在同一个花瓶里，当马醉木枯死后，小小的绿叶全都掉在了地上。我清扫的时候一个转身，花瓶摔碎了。我呆在原地，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说一句“碎碎平安”的话，然后室友连忙说：“没事的，碎碎平安，你别被刺伤了。”花瓶碎裂成了几大块，没有细碎的碎片。我收拾好了花瓶的尸体，洗干净了龟背竹，才发现龟背竹的叶子太大了没有合适的花瓶来养。所以我暂时把它放在了厨房的洗水槽里。我在拼多多上订购了一只和之前花瓶相同款式的花瓶，心情很平静，然后我用开水把发霉的水杯烫了一下。收拾完放花的残骸，也整理了一下阳台的花草，它们都一片狼藉。一盆茂盛的薄荷枯了，韭菜也枯了，菊花也枯了，藿香也枯了。我剪了一下，清扫干净，然后拖地，室友的故事也接近尾声。有时候，我甚至想象着如果有一天我生了一个女儿，她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地讲着学校里的事情，而我则忙着家务，这种场景也会很温馨和美好。

昨天我收到了一笔杂志的稿费，非常开心。生活就是这样，有很多不开心，但也有许多细微的快乐，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