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米斯之战再现

公元前480年9月，希腊海军在萨拉米斯迎战波斯舰队，这场战役是古代世界最重要的海战。希腊人在这场战役中获胜，阻止了波斯帝国向西扩张的企图，雅典的民主因此得救，这也使得萨拉米斯海战成为了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重要战役之一。

美国康奈尔大学古典学系和历史学系教授巴里·施特劳斯的《萨拉米斯之战》就试图讲述这场著名海战。

今天要还原其过程可谓不易。巴里·施特劳斯主要依靠的资料来源包括以下一些：

一是关于战役的古代文献。其中最主要的是希罗多德的《历史》，其中记录了希波战争的主要经过，此外还有普鲁塔克的《地米斯托克利传》等参战者的传记、以及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相关记述。这些是关于这场海战的主要古代文献，它们距这场战役爆发时间较近，最富有参考价值。此外，作者也参考了亲身参战的埃斯库罗斯以这场战役为主题的戏剧《波斯人》，以及其它希腊文学作品中的描述，以及考古发现、希腊铭文等。

二是关于战役本身的现代研究。古代作品有其不足，巴里·施特劳斯的讲述得益于现代学者对于这场战役的高质量研究成果。如希罗多德声称波斯军队由170万步兵和8万骑兵组成，但这一数字明显超过了古代条件允许的范围。即使不考虑这么多人所需占据的地域，其所要消耗的给养也是惊人的。现代学者更倾向于认为波斯军队可能包括15万战斗人员和5万官员、随从、奴隶等。

三是关于战役时代背景的现代研究。要理解这场战役发生原因和历史的意义，必须借助对其时代背景的理解。这里面涉及到对古希腊民主和波斯帝国的大量研究。

四是还原战争细节的资料。要再现这场战役的真实面貌，必须填充大量细节。巴里·施特劳斯参考了大量关于古代战争（如古代行军速度、希腊重装步兵战斗方式）、古代海战（海战方式、三层桨战船的战术）、古代的建筑和穿着等。这些使得书中描述不再只是梗概式的，而是带给读者战场上的声响乃至气味。

在具体讲述中，巴里·施特劳斯采取了四幕剧的结构，并在每章开头以一个人物的视角开始叙事。其中第一部“进军”讲述波斯大军从入侵希腊到萨拉米斯的经历，在经历了阿提密喜安之战和温泉关之战后，波斯军队攻陷雅典，希腊海军退守萨拉米斯。第二部“陷阱”讲述了双方在萨拉米斯对峙，以及雅典领袖地米斯托克利如何说服希腊联军在此与波斯舰队进行决战，又如何运用计谋让波斯舰队进入了这处狭窄的海峡。第三部“战斗”聚焦这一天从清晨到夜晚发生的激烈战事，讲述了希腊舰队如何以逸待劳，并利用地形优势大败波斯舰队。第四部“撤退”讲述了波斯军队主力撤离希腊和征服希腊企图如何最终失败，希腊舰队的追击，以及战后希腊人如何论功行赏。最后的“尾声”讲述了雅典帝国的兴起，以及萨拉米斯之战中登场的主要人物——薛西斯、地米斯托克利等人的结局。

这其中的高潮显然是第三部，我们看到，在双方舰队冲突开始后，双方战舰很快就陷入一对一的混战，而通过巴里·施特劳斯对古代三层桨战船战术的描绘，我们仿佛身处遍布战舰残骸和落水者的萨拉米斯海面，划桨手以人力驱动战舰进行撞击，舰载步兵用投枪和弓箭奋战，落水者遭到无情屠杀，大量生动细节令战役过程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在这一讲述过程中，巴里·施特劳斯始终在突出民主的雅典和专制的波斯帝国的对比。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民主使雅典充满活力，专制则影响了波斯军队的决策。波斯军队由波斯皇帝所辖广袤领地上的诸多臣民组成，他们的战斗意志千差万别，彼此间貌合神离，支持他们作战的是获得皇帝奖赏的期待和对皇帝责罚的恐惧。而雅典的民主政体充分动员了其公民，渴望为自己的利益赢得战争。在战前决策中，希腊人的军事会议总体上进行了充分的探讨，甚至爆发了激烈争吵。而波斯军队中，无人敢向薛西斯提出他不想听到的意见，正如德玛拉托斯所言：“保持沉默”，以免人头落地。甚至在激战过程中，由于心存恐惧，也没人敢告诉皇帝真相。而一旦战况不力，波斯这些由诸民族混编而成的舰队就容易涣散。但讽刺的是，正如我们在“尾声”中看到的，战后的雅典迅速崛起为一个海洋帝国，在维护国内民主的同时，在国外肆无忌惮地奴役提洛同盟中的其它希腊城邦。而更令人唏嘘的是个人命运，比如地米斯托克利，他在战后失势，后来流亡国外成为波斯皇帝的贵宾。而更多的战役参加者，就此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巴里·施特劳斯展现了历史写作的高超技巧，兼顾宏观历史背景和微观历史细节、军事斗争和背后的制度冲突，为我们全面再现了这一古代东西方碰撞的高潮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