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一段时间对祭典感到厌恶,当我看到小林纪晴的照片时,这个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与此同时,我对运动,尤其是集体运动,也同样抱有厌恶之情。在我看来,祭典与运动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虽然不是从学术角度来讨论“运动的起源于祭典”,而是出于我个人的直觉。回过头来想,我当初想要远离这两者,正是因为它们都具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强烈吸引力——性的魅力。祭典和运动中都隐藏着令人恐惧的欲望,我担心会在这欲望的漩涡中失去自我。
在祭典中,人们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在古老的服饰中,变成了鬼魅般的形象,在黑夜中穿行。这与足球运动员身穿统一的球衣在奔跑的画面相似。
小林用相机捕捉到了"变身"的瞬间。摄影的一大特点就是瞬间性,她将祭典中变身的这一瞬间记录了下来,将摄影这一媒介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同样地,这种极致在体育摄影中也有所体现。
那些牛头马面、身体被稻草束紧裹着的人,看起来真让人想逃离。那肯定有一股土腥味,而且看起来身体被某种力量占据,被鬼魅或神明,以充满情欲的方式拥抱着。但那只不过是装束而已,不就是一些简单的服饰吗?
身体被祭典的服饰包裹,个人性消失了。那些与个人无关的"形式"占据了人们的身体。
无论是祭典的服饰、统一的运动服,还是各种职业制服,都是如此。身心被某种精神占据,失去了个人身份。就像播放录音一样滔滔不绝的销售员......这种状态就是所谓的"头脑空空",一种按照既定程序运行的自动运动。
这种空虚、停止思考的状态,不禁让人感到可怕。毕竟,这种状态的极端就是战争。
士兵的快速灵活行动本质上就是"头脑空空"。士兵是战略的棋子,依从于权力者的指示,不能主动行动。在企业系统中没有反思意识的工薪族,以及以得分为目标的高效运动员,在象征意义上也都是战场上的士兵。他们大多穿着制服,使得自己丧失个人特征。就像身处人偶剧舞台中,顺从不可质疑的秩序,维持着某种农村式的人际关系。所谓的农村,就是一个慢性战场。在那里滋生着某种欲望——我努力要抵制的欲望。我为这种令人作呕的物体所诱惑,又想要逃离。
祭典、农村场景、这个慢性战场瞬间,相机发出一声咔哒。
为什么想要逃离?因为我想要作为个体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我们的语言、行为和情感,只有依附于公共秩序才能存在。绝对个性的个体其实并不存在。那么,作为个体的自由只是一种幻想吗?
人类具有一种来自遗传的认知行为模式,也就是本能。但人类不是只凭借本能行事的生物。还有另一层次的架构建立在本能之上,并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本能。这就是所谓的制度。一个人以自己在出生之前就存在的说话方式说话,那就是制度。此外,像进餐的特定方式、行走的姿态、在房间中保持安静就坐的礼仪,这些也都是社会对身体施加的制度。
人类承载着两层自动运动:本能的自动运动和制度的自动运动。与其他生物的区别在于,人类的制度具有否定本能的力量(例如,人类会自杀)。
制度是多种多样的。它既包括为了满足必要本能(如摄取营养和生殖)而建立的制度,也包括与本能对立的制度(对此仍存在争议,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至于人作为个体的自由,难道不就是建立与本能相违背的非必然制度吗?极端情况下,人可以建立适用于个人的制度(类似于自闭症的愿望)。只不过,新建立的制度又会成为"第二本能"来束缚人类。
在制度建立之际,或在制度废除之际,人们可以获得片刻的自由。
祭典是一个不知名的人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创建的制度。即使是已经传承至今的祭典——尽管可能早已面目全非——也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祭典,或者说制度,在每一次运作中都会孕育新的创造和废弃。某种制度开始,某种制度结束,其中蕴含了自由,在其中作为个体的人得以展现。摄影的瞬间性,就在于捕捉这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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