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阅读的时间跨越度非常长,或许是因为我不太会描述阅读偏荒诞派、非理性想象类书籍的感受,有时实在看不进去就不得不看点别的,从而耽搁。也同样的,书里并不是每一篇小说都能有所体会。最喜欢的还是《变形记》。一开始的理解更局限于付出型人格。从顶梁柱到被遗忘和抛弃,也就是人与甲壳虫的距离。大概付出型人格也得匹配于知恩图报的人才会善有善报,但话说回来,家庭里的付出其实最容易忽视,互相体谅也是最难做到。“你是全家依靠”的教育模式容易培养出付出型人格,这也是我对不少长兄长姐的体感,一方面长久的付出成为理所应当,而对变成“负担”的担忧又将他们不断裹挟,很难说卡夫卡的想象不可能发生于现实,且看那些受困于疾病而失去劳动力的哥姐们,能被反向照顾已是很好的结局。但到最后,在读完附录的《致父亲》后,对卡夫卡能写出《变形记》这样的作品又有了更多的感受。他和父亲的关系有点东亚家庭的风味,简单举例——“在孩子的眼里,生命由于你的慈悲才又一次得以存在,并作为无功受赏的你给的礼物而继续下去。”卡夫卡好会写这种家庭关系,甚至把在父亲高压下的母亲的反应与表现也写出来了。“一方面…维护着她自身最低限度的独立性,但另一方面,她一年比一年更彻底地……盲目地加以接受。”观察和表述都如此细腻,这在他有关家庭关系的其他描写中也都有所表现。喜欢《致父亲》里关于台阶的比喻。或许,只是或许,对于敏感细腻的,或者是以否定为教育主流下培养出来的人,就是总要面对这种情况。踏不上一级相当于五级台阶的高阶,并非全然是他的错,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具有这种能力,或者说剥夺了他拥有这种能力的机会,又如何要求他自己去面对?总而言之,仅就这篇——以卡夫卡自己的视角而言,能感受到的就是万万不可以否定为家庭教育的主流,实在容易塑造出负罪感太深的孩子,连带着极强的自卑自责,安全感缺失……可是人生这么难,即使是眺望也需要勇气。所以在《变形记》里他说,“应该把吞下并忍受厌恶、彻底忍受厌恶看做是家庭义务的准则。”大概这是他的经历,也成为他的心得。然而,或许某些情形下确该如此,但真正意义的家庭关系中,至少并不该完全如此。所以他写出了《变形记》。或许——只是妄自猜测——或许他也想问问家人,尤其是父母,那个不久前在网络上风靡的问题——“如果我变成一只蟑螂,你还会爱我吗?”可是这样的关系真的是爱吗?我有时候也自问,却得不到回答。也喜欢《致父亲》里的这段——“结婚、建立一个家庭、接受所有将要来到的孩子,并在这个不安全的世界上维护他们的生命,甚至还对他们略加引导,这些依我看是一个人所能做到的最高境界。至于那么多人成功地完成了此事,并不足以引为反证,因为第一,事实上并没有许多人成功;其次,这些不太多的人……只不过是“发生”在他们身上。”恰如基因也讲彩票,有时候更觉得,人的优秀主导力在于自身,变差的可能却更多来自后天,但事实上我们却总是反着探究,有些荒谬可笑。再记录一点其他文章的一些感受。《最近的村庄》对人生苦短的解释还蛮有趣的,不过确实,在一路颠沛流离和无法到达目的地的担忧中,必然更不可能下定出发的决心,但是年轻人,总还是会有年轻人愿意闯一闯的不是吗?其实也挺羡慕这种勇气。《在流放地》里,军官最后与他的机器、他的制度、他的信仰一同灭亡的时候,有点震撼到。当然他所信是错误至极的,只是回想起来,人类从旧转新的所有历史里,大概也并不少见所谓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现象吧?说到最后,信仰的力量依然无穷。《中国长城建造时》有不少很有趣的句子值得记录——“人的天性,归根到底是轻率的,像附着在表面的尘土,受不了束缚;如果它自己束缚自己,那么它很快就会开始拼命挣脱束缚并把城墙、锁链和自己向四面八方撕裂。”“人们越向下到低级别的学校,对自己知识的怀疑便理所当然地减少得越多,而浅薄的知识则掀起山一样高的波涛,冲击着不多几个几百年来已深入人心的信条,这些信条虽然丝毫不曾失去其永恒的真理,但是在这种烟雾弥漫中也永远模糊不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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