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本文包含对《犬神家族》的部分剧透!从《血字的研究》开始,推理小说开始对人物个人的社会背景和心路历程有了深入的探索;而自松本清张以来,这种社会派推理小说占据了推理小说界的一席重要地位,并一时成为主流。
和本格派相比,这类小说不再只是单纯的猜谜游戏,而是选择在故事性上加入了更多社会问题的思考。实际上,本格性和社会性本身并不是两个相互排斥的属性,越来越多的推理小说家在写作时更加兼顾这两者在作品中的呈现。
然而,很少有作品可以像《飞驒机关宅邸杀人事件》(下称《飞驒》)一样,将个人命运和本格推理结合得如此精妙。
提到《飞驒》,相信读者们不难发现,一如“金田一”这个名号的传承一般,本案与金田一耕助所接手的《犬神家族》一案有很多重叠的要素,至少包括:大家族、族长留下的奇妙遗嘱、家庭内复杂的伦理关系、身份存疑的蒙面人士、斩首情节、(假的)畏罪潜逃情节、多人作案、凶手的母亲身份、争夺遗产的动机,等等。然而,《飞驒》一案却展示了金城阳三郎和天树征丸重组这些要素时的丰富的想象力。故事以首无村的传说为背景,使“猎头武者”这一上百年前的历史人物以入侵者的姿态闯入现代故事场景,并与现代人物的情感和欲望交织为一体,颇有一种历史穿越感。从故事的呈现和诡计的设计上,本作都体现出与犬神一案截然不同的样貌。
但要说《飞驒》一案所完成的壮举,我认为最值得称道的还是通过上文这些要素重组出的一个浑然一体的故事结构。整个案件始于一个悲剧性的故事引发的骇人动机,而整个作案手法则是凶手为了实现这种动机所不得不采取的行动;换句话说,作案手法完全是为动机所服务的。具体而言,出于想让亲生儿子继承家产的动机,凶手想实现的几个目标为:1.杀死征丸;2.让世人确认征丸死去;3.掩盖征丸非亲生的事实;4.为更好地达成3,还需处理掉征丸的尸体。为此,征丸的尸体必不能直接被发现(目标3);而通过斩首可以将身体部分伪装成他人(赤沼)的尸体以有效地达成目标3和4,同时利用头的部分使证人的证词完成目标2。总之,整个作案手法和动机是高度绑定的,凶手做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她的动机服务,仿佛整个案件直接从她的动机中生长出来,自然而完整。这不仅仅是凶手严密计划的体现,也是作者功力的体现,将案件的表面和内里紧紧地拼接在一起,就像一个运转着的精密仪器。我们已经读过太多推理小说生硬地编织和案件几乎无关的犯案动机(无来由的复仇是最被滥用的),而相信读者在读到本篇时一定会惊喜于其一气呵成的案件逻辑。
案件的社会性也是本篇之所以优秀的关键原因。第一次读到结尾时,应该无人不会被这悲剧的结局所震撼。要有什么样的经历和心境,才会让一个母亲亲手杀害养育了十八年的“儿子”,即使不是亲生的。本篇将底层人物的卑微心态展露无遗——即使以续弦的身份成为上层家庭的女主人,她仍然摆脱不了底层人的自卑,为了克服这种自卑带来的恐惧,她在阶级的鸿沟一侧,试图以非人类的暴力手段,用养子的尸体为亲生儿子搭一座桥。对比《砂器》,同样是底层人物来到了较高的社会地位,在面对地位威胁时往往会因更剧烈的恐惧而犯下骇人的行径;只不过《飞驒》中,这种自私的恐惧心理与母爱纠结在一起,竟形成一种扭曲而暴力的利他心理。这是一个社会性的悲剧,是阶级差距对人的魔化的结果。结局中,凶手戏剧性地被亲生儿子所毒杀,更是陡增了大量悲剧色彩,将整个故事推向高潮,凶手遗言更是令人毛骨悚然(连龙之介都惊了)。不得不说,金城和天树将巽紫乃这一可悲又可恨的人物塑造得太精彩了。
本篇的推理也是值得称道的精品之作。旋转门诡计是极简主义的体现,看似简单,但实行起来非常简洁高效,是钥匙密室的一个优秀创作。关于真正亲缘关系的推理,金田一通过夺枪事件的联想,不可谓不大胆,但正是这个小疑点,却关键性地揭示了案情全貌。作者仍然发挥了他们在系列中高水平的本格推理创作能力,保障了整个作品的质量。
整体而言,本篇是相当精彩的一篇,可以说是金田一少年系列最优秀的一作。它丰富的故事性以及精妙的诡计使其成为本格和社会派推理结合的一个模范,即使只是但也足以和很多小说和影视抗衡,立足于最优秀的推理故事作品之列。
评价:9.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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