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伽达默尔的期望是错误的,我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理论根本上拒绝了他取得进一步成就的可能性,相反地,这里有两个选择:第一,无论是黑格尔、柏拉图还是现代科学,它们所讲述的不是它们自己,而是通过它们或者它们的失败来讲述循环、效果历史和视域融合的故事;第二,既然我们知道如何做才能实现视域融合,那么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开始一次阐释,它将引领我们到新的地方去。
第一点存在着明显的矛盾,即对于“视域融合”的阐释本身并没有实现视域融合,因此,阐释学应该被理解成一种鼓励,即不要害怕自己缺乏语境,要勇敢地实践带着自己所有的前理解。
在本书后记中,伽达默尔也强调了这一点:解读策兰当然可以参照犹太教、诗歌异文、传记等等,但也绝非必然。我们只需要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去读,就总是可以得到某些东西。这是加了一层大拱顶的细读法。他说存在真正精确的解释,当该解释被提出时,作品的各个部分被连接成整体,各部分都得其所属。这种情况确实会发生,比如他将《呼吸结晶》第七首的诗解读为内时间意识的流动。
但事情远未解决,因为即使我们不去询问这个神秘对齐究竟来自何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它当作标准。为什么一首诗的正确解释或者好的解释是赋予每个词和其他词汇正确的意义关联呢?继续以第七首为例,我们知道这首诗展现了内时间意识,但我们不知道这首诗是否是为了展现它。如果我们发现,这首诗甚至不是通过描写其他东西来隐喻内时间意识,而是直接描写内时间意识的话,这个问题会更明显。策兰的诗歌一定不会是这样吗?他写诗一定是为了通过语言的操作来获得对象的真容吗?
站在本体论阐释学的基础上,我们不能承认这一点,尤其是我们注意到策兰拒绝使用“彩色言谈”,试图追求语言的单纯力量。这时,我们应该注意到策兰是一个在模型之上施展魔术的大师,早期的作品热衷于以某个模型展开书写。如果没有任何既有模型来限制作品的构成,那么他要不然是有意识地接受了自己的习惯,要不然是个浪漫派。
在这首诗里,虽然有一些象征性的词汇,但基本上是直接描述内时间意识。这个描述想要说什么呢?将内时间意识推进到振动频率已然是策兰的才能,但这真言好像完全没有第十九首那样惊心动魄。我们最好将其当作某个要素,和其他20首连在一起才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然而,伽达默尔强调,《呼吸结晶》并不是在短时间内根据既定主题构想的组诗,而是在写后发现了一致性,这种一致性是松散的,它不应该取代单首诗的真理。而我们也断然不会接受这首诗仅仅是推动了内时间意识现象学的发展而已。
模型有两种变换方法,第一是模型自身的扭曲,如将内时间意识变成振动;第二是在模型之上增加东西,比如前文提到的鬼火。我们完全可以在伽达默尔的解释之上再补充一段关于策兰对内时间意识的批判。在这里,伽达默尔可能提出一个反驳,即只有在进行了这一解释之后,我们才能够得出策兰在批判内时间意识。然而,我们质疑的是解释本身。对第七首的解释可以是策兰试图站在使内时间意识生成的鬼火之锤上批判内时间意识背后的主体性,而不仅仅是策兰对时间的内时间意识式的体验。
如果我们观察《呼吸结晶》这首组诗的结构,就会发现前10或11首可以说是对探索真言所需准备的描述或者对错误方法的批判,之后的诗反映了真言的出现。然而,在前10首中,有很多对诗人“我”的描写,而在后10首中,诗人“我”几乎没有出现。除了第20首诗插入了一次诗人“我”,其他时刻,诗人“我”都不存在,只有对“你”的描述和猜测。在这前10首中,诗人似乎都不在“南”而已经在“北”。这些描写表明诗人“我”已经到达死之地,做好了准备。
总的来说,对于伽达默尔的解释,我认为他倾向于将策兰解释成为他自己哲学的例证。然而,我们应该追求更精确和整体性的解释,而不仅仅是一种人类学解释。视域融合在伽达默尔的解释中达到了极限,成为了阐释者前理解的一部分,因此无法促进视域融合。我们也应该继续追求整体性的解释,但不应该追求灵光一现的整体性,解读应该是勇敢的,不屈从于视域融合,而是开启连接真理与人世荒野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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