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黄铜指虎、柯尔特specialdetective、哈德门牌香烟。这不是三十年代黑色的纽约,而是虚构的民国城市“省城”。
穿着风衣抽着香烟的也不再是什么满脸沧桑的硬汉,而是刘雅弦,在异国被抛弃后,归来的侦探。虽然落魄,但依然用高昂的开价筛选着她的客户。
她受到新式的教育,读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穷人》,但每次没读几页就被打断。她不会加入哪一方,因为她谁都不信任;她也不会故意与哪一方为敌,因为她知晓如何在这世道里生存。
大人物的世界里充满曼丽毕克馥(玛丽·璧克馥)、悲多汶(贝多芬)、倭铿(奥伊肯)、常纳华克(尊尼获加)、雪铁笼(雪铁龙)、先拉飞叶派同盟(拉斐尔前派)、沙多勃易盎(夏多布里昂)。
小人物的桌上摆放着明星牌的花露水、月里嫦娥牌的润发油、双妹牌的雪花膏、无敌牌的蝶霜、皇后牌的香粉。
刘雅弦穿梭在这两个世界之间,这些聚成风物的词汇蹦跳着进入刘雅弦的眼中,也如出土的文物一般进入读者的眼中。她的眼睛随时审视着线索的主人,琢磨着他人的一生。
“我有种感觉,她这辈子注定无法成为任何一个故事的主角,哪怕是她自己的人生。”
“我敢断言,他若去上海混帮派,不出一个月就会惨死街头。”
从早年优渥的生活中跌落,她学会如何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这是正式教育给不了她的街头智慧,如何在资本家、警察和要债的混混间周旋,如何撬开不同的人嘴得到想要的消息。
“在麻将桌上打听消息,要打得尽可能消极。可以赢但必须是小牌,就算是天和起手也要假装没这回事。同时也要避免给人点炮,特别是对方可能在凑大牌的时候。总之牌局越平淡,打牌的人话就越多。”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一副即将凑出全带幺的手牌拆散。
独自经营着侦探社的刘雅弦,在山雨欲来的乱世中受一名贵族女子学院的大小姐——本地大亨的侄女的委托,开始寻找一名失踪的女学生。
本以为真的仅仅是帮一位富有的女学生寻找她失踪的朋友,就像之前侦探社接过的每一桩案子,不过是替这些有钱人跑跑腿做做不愿做的简单脏活。但在调查过程中,越来越多的大人物被卷入其中,刘雅弦遇到的阻挠也越来越大。当几具死状各异的尸体接连出现在她面前,自己也在雨中被打倒在地,生命受到威胁,她开始怀疑是否还要继续调查。数年前牵扯到两代人的旧事被
“有钱人家的小姐,却跑到济和纱厂做了个女工,还整天挑唆别的女工跟她一起闹事。南京的人觉得她可疑,就想好好盘问盘问。”
“看报纸上说,南京那边近来正在推广新生活运动,不知何时才会波及省城。到了那个时候,这些麻将馆就算不被关停,只怕也得改头换面、把自己伪装成什么更符合礼义廉耻的东西才行。”
“这些年来国民政府的种种计划大多胎死腹中,第四码头也是其中之一。起初他们野心极大,打算建一座客货两用的码头,规模誓要超过英国人和洋务派建起来的那三座,最后却因民国十九年的水灾而全都成了泡影。”
“那是北伐胜利之前的事情了。国民政府接管这里之后,把原来的教师都辞退了,另换了一批。以前这里的修女基本都是外国人,大多在回收租界的时候离开了省城。”
“从去年起,我用来贿赂的零钱已从银圆券换成了法币。”
百年之后,这些事情会被冠冕堂皇地记录在历史书上,但对于身在这旋涡中的侦探来说,不过只是在线索与线索间奔波的惊鸿一瞥罢了。在朝不保夕的乱世危局中,又有多少人会抽离出来看着时代本身,历史的巨浪被分流在每个人的身上,受到不一样的冲击,有的就此惨死,有的人暂且苟活着。
面无表情的资本家、读者D·H·劳伦斯的修女、学生年纪的舍监、破产的影院老板、两幅面孔的卖票员、曾经风光的老鸨、深入工人的富家学生……光怪陆离的人物挨个出场,每个人都带出些自己困顿的生活。
刘雅弦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能从她的一些只言片语中大概知道她的身世和过往,她对其他人缺乏信任,反复强调自己只有一个朋友。我们听见她说话,知道她的声音因为抽了太多的烟而变得有些沙哑,可时常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她只是一个几乎对谁都施以冷眼的侦探。
“你整天就干这个。”
“是啊,就干这个。”
但她有时也和并不熟悉的女性开着玩笑。
“这世上真的有好男人吗?”
“应该有的,只是我没遇到过。”
“好巧啊,我也没遇到过。”
时代在她身上会留下什么,我们暂且也不知道。但她似乎已经看穿了时代:都是一场空。
在最后的最后,刘雅弦道别后转身离开舞厅,她这次没有抽烟,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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