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第一次读《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每次读都感到强烈的疼痛。第一次明白疼痛也能伴随着如此尖锐的怒火,往袖口里藏一把刀的同时蜷缩在地上哭泣。
温良恭俭让。插进来的是诗书礼义,射进的是幽深的教养。美是被观看是低眉敛目的羞怯,也是忍不住的犯罪。因为考试而爱老师,被强暴后道歉有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发疯的思琪闻起来像洪水过后领汤圆的街坊,那是贫穷那是不体面那是疯女人那是受害者。
恒久不变令人羡艳的巍峨大楼,金光闪闪的电梯是鸟笼,而圆桌雪白的餐巾上晕开女人的血肉。书里反复写道:文学辜负了她们,是最滑稽的徒劳;比喻、隐喻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然而思琪在给伊纹的信里写:“书写,就是找回主导权”。伊纹告诉怡婷“不假装世界上只有进口文具和手磨咖啡。去写一本让人生气的书。”而林奕含将这本书留给等待天使的妹妹,就像房思琪在书店抚摸封皮:封皮上是与她处境相似却敢于讲述的受害者——即使每个字都是她极愤怒极痛的自戕,即使总有人说小女孩和男人睡是骚。思琪和伊纹在车上独处时,依旧用言语做一场互不接触的舞蹈;哪怕是和伊纹姐姐都没法说。因为世界上少了一部卫护女孩的词典。
然而总有一天我们会创造出一门全新的语言。如今女人们说出:忍耐不是美德,生气才是。总有一天再也没有话语间绝望的空隙,总有一天文学将要卫护女孩而不是继续深居于书架,伊纹总要把易碎的玉器古玩拿下才能读书。
这本书里提到了许多女人,似乎有人起反面角色的效用,然而厌女是公平落于所有女性身上的套索。我们是思琪和思琪的姊妹,必须要在愤怒里勇于去粉碎旧世界创造新世界。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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