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分!第一次读王小波的书,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本书,只是一些杂文和书评的汇编。
初读时,有一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距离感,总感觉他的语言和内容都在讲另一个时代的人和事,好像与我们无关,也无法融入。
前半部分看得索然,大概是因为对内容无感。作者讲了很多那个特殊年代的话题,从作者的身份和年龄来看,他应该属于在那场浩劫中完美躲过灾劫的红五类,不要说受到迫害,他能不去祸害别人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了。
作者以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叙述,并且批判了那种氛围下的社会现象、行为方式以及整齐化一的着装和语言、单调乏味的生活、空洞麻木的思想、对权力忠顺的态度,以文化的名义屠戮文化。文化恰恰是那个时代所欠缺的,那是一个“万籁俱寂”的时代,也是一段令人窒息的岁月。
越往后看越有共鸣,有些语言和话题是不以时代变迁而变化的。作者的思想开放、前卫、宽泛且灵活,作者本人的兴趣及研究也跨越了非常宽广的领域,可以说从纯粹的理工科研究型学者,直接跃迁至文化的领域,并且干一行深入一行,做到极致。
所以我从作者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作者对于学术、文化的严肃态度,也看到了认真而有趣的灵魂,这些元素结合在一起,便形成了王小波式的黑色幽默。
作者的很多观点都非常犀利而前沿,他敢于打破文学界所谓的一致性,撕开他们的神秘感,认为没有文学一说,有的只是文化间的交流和碰撞。貌似文学领域没有门槛,谁都可以跨进来出本书就可以当个文学家,凡是可以用文字表达的,那些文学家似乎都敢出书立传,也不管他懂不懂该内容所涉及的专业领域。
敢于挑战传统文化的陈规陋习——他直接提出对孟子学说的质疑和批判,认为孟子的全部学说来自于一种推己及人的态度,完全不能接受孟子认为所有人都应该把奉承权威当做一生最主要的事业,并从中得到乐趣。
他说细读过《孟子》后,他发现里面全是这样一些想法,甚至这世界上很多书都是这样的:内容无可挑剔,只是很没意思。除了显而易见的坏处,这种书还有一种害人之处在于:有人从这些书中受到了鼓舞,把整个生活朝更没有意思的方向推动。我喜欢这个判断标准。
作者提出了自己的三大基本假设,第一个假设认为凡人都应热爱智慧,第二个假设是凡人都热爱异性,第三个假设是凡人都喜欢有趣。认为这样的生活才有意思,很简单也很直白的自我追求,之所以说是他的假设,因为在他看来凡人皆会热爱的追求,貌似,只有他自己才是最投入的,对大多数人来说却是很难坚持也很容易迷失的。
他说他读小说就冲着有趣这一条标准去的,自己写小说也必须有趣才能继续下去的。
虽然是杂文,但是每一篇文章的份量都足以撑起一个掷地有声的见地。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区分鸡汤文,看看这本书就会高下立判。他的文章可以当做一根标杆,可以甚至可以作为那些拼凑出来的鸡汤文的照妖镜。
你可以从中看到一种态度,对于做学问的态度,对于文化的态度,对于信仰的态度,对于追求知识的态度。你会看到一种已经消失了的匠人精神,一种精益求精的致学态度。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作者所代表的一代人的迷茫、彷徨、质疑、沉默的大多数,以及阵痛后仍能清醒和热爱的极少数人的文化及时代特征。
看得出来作者是个罗素迷,动辄就引用罗素的话,也时刻提醒我,他是个有热爱文学的理科生。哈哈。。。“罗素说:对于人来说,不加检点的生活,确实不值得一过。他的本意恰恰是劝人不要放弃求知这一善行。抱着封闭的态度来生活,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是的,王小波是个严肃而有意思的人,他喜欢有趣的生活,也过着有意思的生活。
作者提到的很多话题放到现在也是适应时代的,他谈到了人性、智慧、幸福的本源、知识分子、国学、伦理道德、女性文学、同性恋、信仰、乌托邦。
说到乌托邦,作者旗帜鲜明地反对这种虚无的主义,无论构思乌托邦,还是实现乌托邦,都是一种错误。乌托邦是前人犯下的一个错误。不管哪种乌托邦,总是从一个人的头脑里想象出来的一个人类社会,包括一个虚拟的政治制度、意识形态、生活方式,而非自然形成的人类社会。作为一种制度,它确有极不妥之处。首先,它总是一种极端国家主义的制度,压制个人。其次,它僵化,没有生命力。最后,并非最不重要,它规定了一种呆板的生活方式,在其中生活一定乏味得要死。
在谈到知识分子时,他说,知识分子最怕活在不理智的年代。中国的人文知识分子,有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总觉得自己该搞出些给老百姓当信仰的东西。这种想法的古怪之处在于,他们不仅是想当牧师、相当神学家,还想当上帝(中国话叫“圣人”)。
他还说知识分子可以干两件事,其一是创造精神财富;其二是不让别人创造精神财富。中国的知识分子对于第二项,向来干得比较出色。有没有get到王小波的黑色幽默
作者甚至辛辣地讽刺了国学。我对国学的看法是:这种东西实在厉害。最可怕之处就在那个“国”字。顶着这个字,谁还敢有不同意见这种套子套上脖子,想把它再扯下来是枉然的;否则也不至于套了好几千年。它的诱人之处也在这个“国”字,抢到这个制高点,就可以压制一切不同意见。所以它对一切思想领域里巧取豪夺的不良分子都有莫大的诱惑。
对于什么叫美好道德、什么叫善良,作者认为:认真地思索,真诚地明辨是非,有这种态度,大概就算是善良吧。
作者简洁明确地指出,一种学问、一本书如果不对自己的价值观发生作用,就不值得一看,不值得一学。
作者强调人生在世最有趣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学习和追求,多次反复提及有趣,甚至说假如没有有趣的事情他情愿不活。因为,有趣是一个开放的空间,一直伸往未知领域;而无趣是个封闭的空间,其中的一切我们全部耳熟能详。满足生存需求后,也许正是有趣这么一个简单的追求,我们的生命才得以进化和发展吧。
他说小说家最该做的事是用作品来证明有趣是存在的,但很不幸的是,不少小说家做的恰恰是相反的事情。我想这大可给正在写小说的作家们指引一个创作的方向,不管哪种类型的小说,写点有趣的内容吧,无论哪个时代,这种小说都不会过时的。
作者还写了几篇非常精彩且极力赞赏的书的书评,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维克托.阿斯塔菲耶夫的《鱼王》。
对张抗抗的《赤彤丹朱》则是无情地讽刺和批判,他说在她的小说中看到了以自我为中心的种种感触令人非常不适,甚至吐槽说洋溢在书中的使命感和优越感,都不属于文学更不属于文化的范畴。看到这里,我突然就发现上一本书带给我的不适感正是王小波所说的这些问题,甚至我们可以在很多女性作家的个人成长类的书籍中看到这些共性。王小波的黑色幽默对于指点迷津这一方向上简直不要太犀利。
一本好的书籍会使人爱不释手,读完仍有余音绕梁,令人反复回味,掩卷沉思,会激发出对灵魂的拷问,王小波所提及的诸多话题和方向都有待我们继续探索和突破。
王小波,作为一个涉猎广博的文人、学者,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一个严肃而有趣的灵魂。我甚至在极力搜索,现在这个时代中有多少像他这样的文人、学者?我们需要这样的公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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