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由主义的崛起与衰落：反资本世界简史"

（文章刊于《新民周刊》2023.4.26日）

文/俞耕耘

大卫·哈维的《反资本世界简史》是对《新自由主义简史》的更新与延伸。他指出了新自由主义的合法化危机，并洞察到它与右翼走向合作的潜在危险。哈维对权力的金融化进行了批判，他认为控制“生产和剩余的分配”是其核心。《反资本世界简史》在新自由主义衰落的历史时刻写成，具有特殊意义。

哈维延续了马克思关于自由的双刃特性的观点，并论述了实现自由的必然路径。他辨析了社会主义与新自由主义“自由观”的本质区别，即形式与目的的区别。哈维认为，自由需建立在公共保障和调控之上，这是为了实现自由王国所必须克服的必然王国。在纽约市，投资的自由和上层阶级选择居住地的自由存在，而广大民众却几乎没有选择。这种市场自由限制了可能性。

金融既有投机，又有建设的“双面性”，但资本家们倾向于追求投机的一面。他们对于狂热追求利润的自由与大多数人群获得公共福利和生活保障的自由之间存在冲突。新自由主义用金融化取代了生产性，依靠扩大信贷系统延续生存，“贷款的增长就是资本的增长。”消费主义需要与资本的无限扩张和生产的不断积累相适应。这种关联实质上是“被决定”和主动迎合的统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加速要求依赖周转速度以获得竞争力，而人们的即时和瞬间性欲望则需要得到满足。消费选择受到侵蚀，被置于马克思论述逻辑之中。

大工业时代，劳动者成为机器的附属物，必须按照外部动力设定的速度工作。如今，消费者也被绑定在资本主义生产机器中，慢生活和慢消费逐渐变得不可实现。“我们必须更快地消费、更快地适应和更快地工作。”《反资本世界简史》揭示了资本世界的内在逻辑和障眼法，始终建立在公平正义的社会愿景之上。例如，对增长率的迷信往往忽视总量的意义。虽然利润率下降，但绝对利润量仍在增加。量化宽松被认为使穷人受益更多，但实际上只是增长率相对富人显著而已。面对大流行病，美国的联邦资金并没有用于紧急医疗干预，而是流向了银行和公司。环境法规没有得到执行，金融监管持续削弱，特朗普政府最大限度地迎合债券持有人利益，民众几乎没有获益。美国的党派之争只是资本家内部意见不一，本质上他们都是“华尔街党”。哈维对当今美国的批评成为全书的核心议题，因为他认为新自由主义是一个阶级性的计划，是少数精英阶层积累更多财富和权力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