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质疑背后的无疑之处

今天重读王小波的《黄金时代》，这本书对我很重要，从十五岁高一开始，在每个重要的人生阶段都会如神启一般想到重读这本书，包括我来云南工作，定居在这里，都冥冥中好像有这本书的影子，可能内心深处年少的我希望我的黄金时代和王小波一样，在亚热带的阳光之下，反抗生活的设置，特立独行一把，哪怕一切都不可挽回地走向庸俗和老去，这是年少的我的天真想法。

我知道书里的主人公王二并不是王小波本人，但我们热爱的那个王小波，有多少比例是王小波本人呢？王小波后来感叹，经历了云南的知青生涯，我失去了天真和善良。云南的生活对于王小波本人，并不是如同我们读到的小说语言那样轻松诙谐，全篇都是嬉笑打闹，阳光灿烂，尘土飞扬。

所谓黑色幽默，除了幽默之外，我们可以从字里行间品读出黑色的部分，鲁迅说中国的书满篇写着吃人，《黄金时代》也是，王小波本人（并不是王二）无时无刻都在想办法逃离云南，但书中的主人公王二却说这是属于他的黄金时代。这个时代里，自上而下一切都不正常，黄钟毁弃，乾坤倒转。话语和权力的异化和压迫层层传递下来，带来人的异化和常识的崩塌，越是无可怀疑的事就越值得怀疑，眼前的一切可能都是骗局，这个世界跟王二玩着文字游戏，作者与我们也是。我记得看过王小波一个采访，他说香港的朋友打电话来说看不懂，不明白当中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经历过那段历史，没有学习阅读过那段话语，但我相信，他们更能体会到小说中的黑色幽默，而我们，似乎习以为常，似乎只觉得很好笑，痴迷于作者的戏谑话语以及大尺度描写，我们和王二、陈清扬一样，对一切荒谬都安之若素，因为无处可逃，王二和陈清扬惊世骇俗地逃到了山上，那是他们的性爱乌托邦，何等放肆自由，何等天马行空，但依然会无聊，有次“那回从山上下来，走到岔路口上，那地方有四条岔路，各通一方。东西南北没有关系，一条通到国外，是未知之地；一条通到内地；一条通到农场；一条是我们来的路”，两个自由人，依然选择回到不自由之中，写交代材料，出斗争差，作为他人晚上无聊娱乐的对象。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无时无刻都在魔幻现实之中，至今仍然身处其中，每个人都奢望放声大哭后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梦里不知身是客，我们所幻想的黄金时代，只能是走向庸俗之前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