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之人》有两条时间线,一条时间线发生于2069年-2075年,另一条时间线则发生于2014年-2015年。这里面有两个叙事者。第一个是“我”,书中并没有告诉读者“我”的姓名,但可以知道,“我”是一名年轻的学者,2069年夏天在牛津圣安东尼学院做访问学者,无意中发现了L的手记,由此开始了长达六年的寻访之旅。小说中第二个叙事者是L,根据L在手记中的记录,可以知道,L是一名中国留学生,2014年在牛津大学读政治学,结识了住在同一宿舍楼的朋友,他们是亚历山大、爱德华、马可、特蕾莎、娜塔莎、苏珊、幸子……
《水下之人》中,叙事者“我”是占据主导的,但小说写的其实并不是未来,而是我们所置身的当代。只不过,作者把我们置身的当代,变成了“过去”,因而,在书中,我们置身的当代,变成了真相未定的过去。
站在未来,回望过去(也就是我们的现时),拉开时间的距离,才有了一种全新的眼光和视角,我们才可以去反思我们所处的当下,并由此质疑潜藏在我们思维中的审美和伦理惯性,体悟一种新的可能。
我们所置身的当代,很多事情是复杂多变的,因为当代还未成为历史,所以一切都是流动的。可是,当从未来回望我们的当下,这一段历史就可以盖棺定论吗?书中反复告诉我们,想从历史中获取答案是徒劳的。作者早在“事先说明”中就苦心孤诣地告诉我们:“历史总是不能如愿以偿,做到差强人意便是幸运至极。”“看上去铁证如山的材料都面对含糊不清的下场。”“任何关于他的记录,永远处在不稳定的流动状态。”
既然历史是不可信的,那么如何才能获取真实?书中其实也借由人物之口隐晦地告诉了我们,要摆脱对历史观的迷恋。摆脱对历史观的迷恋,就是要抛弃之前线性的时间观,抛弃过去和现在之间逻辑严密的因果关系,专注于此时此刻的现时状态,打破统一完整的叙事。
正是在这一层面上,作者在书中说道:不要把L当作一个过去的人。L虽然处于“过去”,但是是时刻等待着被“现在”唤醒的。
文中最后,亚历山大的遗言非常精彩: “我的视觉,听觉,味觉,都缩小了,缩小到我自己身上,一段具体的时间上。这些自我的细节变得无比清晰。我只看得见自己的欲望和渴求,它们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你们一定会问,要是让我回去,会有什么改变之处吗。没有。我对那些我心怀愧疚到最后一刻的人说的也是一样,没有。因为没有过去能被改变,我们也不要借什么假设来慰藉自己和他人。遗憾是一种可耻的情绪。只有怀念是正当的,同样记住可耻和可贺可喜的时刻。”
亚历山大在牛津学历史学,对于历史的精彩见解非常之多。这几句话其实包含了他对于历史的洞见:只有专注于此时此刻的“现时”,也许才能真正做到打破不公正的时间连续体,使得一个个被淹没的“水下之人”重新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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