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亚当斯是著名的科幻小说家,他更为著名的作品是《银河系漫游指南》,一本纯正的科幻小说。也许是出于对称性的执念,这本《Last Chance to See》被翻译为《消逝世界漫游指南》,从书名就透露出一种时间性的遗憾。
《消逝世界漫游指南》(英)道格拉斯·亚当斯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本书来源于长沙图书馆活动“你的book我买单”
不同于单纯表述时间顺序的词语,“消逝”这个词极其精炼地构建起过去完成时态,站在“现在”这一时间坐标的远点,揭示过去发生的动态过程。这正是本书的主要内容:作者在1980年代的末尾,探寻世界各地的濒危动物及其保育情况,它们那时正面临前途未卜的消逝;更与书名的遗憾相呼应的是,四十年后中文版面市的“现在”,北白犀、白鱀豚等来了它们最终的“消逝”,此前二十年,道格拉斯·亚当斯也因为突发心脏病,“消逝”于这个热闹又孤独的世界。
2002年,唯一一头人工饲养成功的白鱀豚淇淇在武汉去世(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删除)
时间永不止息,无意中给读者带来了已知结局的上帝视角,这使得整本书的阅读体验犹如一场真实的穿越。道格拉斯来自当时西方世界最顶级的国家之一,他对于这次全球探访的记录揭示了一个事实:世界各地的时间并不是均质的,这集中体现于濒危动物的命运。北白犀自然保护区的守卫者荷枪实弹,仍不断有白犀死于犀角偷猎。偷猎者并不使用犀角,他们铤而走险杀犀取角的所获不过是犀角制成品的数十甚至数百分之一。在地球的另一边,消费社会发明了新的时间坐标,向人们兜售一种以未来收益交换即时消费的观念,而相信拥有“白犀角猎刀”便拥有“男子气概”的年轻男性,或多或少愿意为此透支自己的人生;
鸮鹦鹉、白鱀豚这样几乎与地球同龄的古老动物,错过了人类的时间尺度,它们原本适应自然环境的各种生理习性,变成刺向自己种群的利剑。白鱀豚永远不会知道,它们因视力退化而练就的回声定位系统,会因为80-90年代短短十余年间柴油机船在长江盛极一时,而被剧烈扰动,以至于常常撞上螺旋桨,撕出巨大而深的毁灭性的伤口。而当时间再度向前,长江水运被更迅速快捷的铁路和客运网线替代,柴油机船搁浅在极速旋转的人类发展浪潮里。当自然行走的时间被绑架为一种筹码,速度成为凌驾一切的动力机制,人类的这艘大船扰动的是什么,最终又将去向何方
时间会给出最终的答案。而在这期间,人类自身尝试做出解答。存在濒危动物的当地,偷猎和保育工作几乎总是成对出现。这两者固然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和但却指向同一个问题:当我们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该如何理解并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道格拉斯并非专业动植物学家,因此使用他擅长的英式幽默来梳理和思考。当把“皮蛋”吐槽为“千年老蛋”(翻译一绝)的毒舌老外费尽心机藏匿自己的水杯,却一次次被尽责的服务员加满热水,不同世界的文化鸿沟碰撞出喜剧的气质。而正是这种充盈在字里行间的气质,将消逝世界的主题举重若轻地分解到每种动物的寻访旅程中。人与自然究竟该如何相处,也许终究要在更艰难的道路中运用更高深的智慧,然而正如毛里求斯被救助的那只雄性红隼,只把保育员当做妈妈,只对保育员的帽子有交配欲望那样,人类也是一种执着于爱的生物。那么当时间一直向前,某天我们独占了整个星球后终将发现:
"没有它们,这个世界将变成一个更贫乏、更黑暗、更孤独的地方。"
图书馆员看书|《消逝世界漫游指南》:当时间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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