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看了寂地的新书《不属于我的城市》。这本书以及它诞生背后的故事,回应了我心中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创作者年少成名,但并没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地一路红下去,而是声量渐渐变小甚至归于静默,那么TA身上会发生什么?这些经历又会对TA的创作带来怎样的影响?
因为我看了寂地写的关于这本书创作心路的文章,她说自己在2005年,从成都搬到北京。那时她「是漫画圈当红的作者,刚刚做出一本畅销百万的绘本,人人都为我欢呼。」但后来随着纸媒黄昏到来,她发现自己当初以为的起点,就是自己已经抵达的「巅峰」,而「余下的人生,都得走下坡路了。」她写自己一度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捧着自己小小的成就生怕打碎了。于是渐渐失去了创作的勇气」。她离开了北京,搬去了大理,在自觉「工作做得一团糟」的日子里,她想「我就当自己失业了或者退休了吧。放慢脚步,先认真地生活」,「钱挣得少物欲就低一点吧,菜市场上,以前买一件衣服的钱,买菜够用一个月。」再后来她想,「反正,我都会变老,反正,我已经被很多人忘记,焦虑也没有意义,不如慢慢地创作」,「让自己写得开心,画得满意」,这样,有了这本《不属于我的城市》。
如果不是看她的自述文章,我完全不知道,她曾经那样自我质疑、痛苦挣扎过,更不知道她曾经一度要放弃创作。我只是以为,她喜欢过慢节奏的田园生活,才去了大理。我也不会觉得她在走下坡路,虽然她觉得自己光环已黯,但在我眼中,她依然属于金字塔尖尖上的那一小撮画者。这也让我感慨,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人的真实处境和感受,除非他们开口诉说。但即便诉说,我们所能理解能共情的也是有限的。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宇宙里。有时,在路过的人看来,我们的宇宙璀璨明亮热烈非常,而我们内心可能正在经历一场红巨星爆炸,害怕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
说回《不属于我的城市》书本身,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她的书,我无从比较这本和她原来的作品有何不同。但我有一个明显的感受是,她把抽象体悟化为具象意向的能力很强。在《渺小的我们》里,为了对应一个人的成长,以及名利在自我膨胀上起到的催化作用,她把角色从「小人」渐渐画成了「大人」。人在钱越赚越多,也变得越来越大的时候,渐渐就看不到那些微小但曾经重要的存在了。让我感伤的是,不追求变大的女主,后来也变大了。而曾经住过的地方,对她来说,也变得太小了,她再也回不去了。我感伤的同时也觉得,这是自然过程。
我前段时间练车,小王导航定了个地点,我开着开着发现,是我原来住过的地方。小王问我要不要停车上楼看看,我说:不用了,那里已经是别人的家了。(也跟我现在停车技术捉急有关)
在《查无此人》里,她用「透明化」来表现一个人不被他人关注、没有存在感;在《缺氧》里,她把一个人需要自我空间,需要和他人保持距离,化成一个人头上戴着氧气泡,如果他人进入这个氧气泡内,就会让其感觉缺氧。我读时的另一感受是,她所写所画的,是从她过往经历,从她的心里破土抽枝,生长出来的。这一点后来在我看她写的创作谈文章里,得到了证实。她讲,《左手的决定》这篇和她曾因为轻度躁郁症住了一段时间精神病院,听到了内心那个可怕的声音有关;而《躺在你身旁》,这个讲述猝死的「灯光师五号」的故事,和她曾经在工作上认识的那位因为过劳死去的化妆师姐姐有关。这些故事看似轻盈如童话,但其实内核是有生活本身重量的。而且虽然情节简单,但情感真挚。而且因为她的第一身份是画家,文字未达之处,画面可以补上。这可能也说明,创作者掌握多种技能的重要性。
这本书对我还有一个额外的抚慰作用是,当我考虑要启程时,我原来会担心,我想去的地方对不对,会不会只是增加了一些挫败经历。但现在我会想到她写的那句话「不在那些不属于我的地方横冲直闯,被拒绝,被否定,我也不会理解什么真的属于自己。」或许,一个地方是否属于自己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我们有没有在做那件让自己觉得是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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